“既佛門有心化解,便隨天蓬一并前往好了!”
“朕也不希望,我天庭大神,與佛門不死不休!”
玉帝微微點了點頭。
既然佛門想要跟哪吒化解恩怨,那再好不過了。
免得以后,那無法無天的小子,當真跟佛門打了起來,對于他來說,也是麻煩。
至于說哪吒的安穩,他并不擔心。
自己讓天蓬率領八萬水軍,可不僅僅是為了威懾哪吒,乃至那花果山上停留的十萬天兵天將。
他是想要告訴所有人。
自己除了哪吒,還有別的將領可用。
……
此時此刻,正在天河水軍統帥府中擦拭九齒釘耙的天蓬,身形一頓,眸光驟凝。
他放下神兵,大步流星地走出大殿,身后甲胄鏗鏘作響。
“末將天蓬,恭迎陛下法旨!”
天蓬單膝跪地,聲音沉穩如山,胸膛中的戰意被瞬間點燃。
“咚!咚!咚!”
三聲震天戰鼓,自元帥大營傳遍整個天河。
沉寂的天河,頃刻間沸騰。
一艘艘艨艟巨艦自沉睡中蘇醒,艦身之上符文流轉,綻放出冰冷的金屬光澤。
無數天河水軍的將士從各自的營房中沖出,甲胄整齊,神情肅穆,迅速在戰船之上集結。
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一支龐大到足以遮蔽星辰的艦隊,便已整裝待發。
“出發!”
天蓬立于旗艦的船頭,一聲令下。
一艘艘戰船齊齊啟動,破開云海,浩浩蕩蕩而去。
然而,艦隊剛剛駛出天庭,天蓬的瞳孔便猛地一縮。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立于艦隊前方的星河古道之上。
對方身著一襲素白僧袍,手托著凈瓶,瓶中插著一根翠綠的楊柳枝,周身散發著令人心安的柔和佛光。
這正是南海觀世音。
幾乎在天蓬看到她的同一瞬間,又一道玉帝的旨意,化作流光,精準地落入他的手中。
天蓬神念一掃,臉色瞬間變得古怪起來。
玉帝竟命觀音與他同行,前往花果山。
天蓬的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一個念頭。
這觀音,究竟是男是女?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九齒釘耙,心臟不爭氣地加速跳動了幾下。
前輩的告誡猶在耳畔,猶在耳。
他剛剛才婉拒了嫦娥仙子的“美意”,自以為已經避開了一劫。
怎么轉眼之間,又冒出來一個佛門的菩薩?
而且這個麻煩,還是玉帝親自派給他的。
“元帥!”
“是觀音大士,我等可要停船,請菩薩登臨?”
天蓬身旁的幾名天將顯然也認出了來者,眼神中,帶著一絲敬畏。
對方畢竟是佛門菩薩,三界之中有名的大能。
“不用!”
“傳我將令,全軍保持原速,繞開她!”
天蓬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斬釘截鐵。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最好離她遠一點!莫要發出任何聲音,就當沒看見!”
幾名天將聞,齊齊一愣,眼神中充滿了不解。
但軍令如山,他們不敢有絲毫違逆,立刻將元帥的命令傳達了下去。
星河古道上,觀音菩薩望著那氣勢磅礴、奔涌而來的天河艦隊,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在她看來,這天蓬元帥雖為天庭神將,卻身負劫數,注定要與佛門結下不解之緣。
此番同行,正是她提前布局,點化一番。
或許只需幾句佛偈,便可在他心中種下一顆向佛的種子,日后待機緣成熟,便可生根發芽。
她已經準備好了說辭,姿態也擺得恰到好處,既有佛門大士的慈悲,又不失其身份的尊貴。
可下一刻,她臉上的笑容緩緩凝固了。
預想中,那天蓬元帥的旗艦減速停靠,然后主帥出迎,恭請自己登船的場面,完全沒有發生。
那艘最為龐大的戰船,非但沒有減速,反而像是一頭聞到血腥味的洪荒巨獸,咆哮著從她身側呼嘯而過。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船頭之上,天蓬目不斜視,仿佛完全沒有看到自己一般。
觀音,徹底怔住了。
怎么回事?
玉帝的第二道法旨,沒有傳到嗎?
不可能啊!
天庭之中,傳訊法旨瞬息即至,絕無錯漏。
難道是這天蓬元帥,故意無視自己?
對方怎敢如此?
就算沒有玉帝的法旨,自己堂堂佛門菩薩親臨于此,對方也該停船見禮,問明來意。
這是三界神佛之間,最基本的禮數。
可這家伙,就這么直接沖過去了?
緊接著,更讓她感到荒謬的一幕發生了。
第二艘,第三艘,第十艘,第一百艘……
整支龐大的天河水軍艦隊,就這么從她身邊,浩浩蕩蕩地沖了過去。
沒有一艘戰船為她停留,沒有一名天將朝她側目。
觀音菩薩那張萬年不變的慈悲面容,第一次出現了一絲裂痕。
她終究是一方大能,心境修為深不可測,還不至于因此動怒。
但一股前所未有的不解,卻充斥著她的心神。
“阿彌陀佛!”
“天蓬元帥且慢!”
“玉帝有旨,令貧僧與天河大軍同行,前往花果山,化解佛門與三壇海會大神的誤會!”
“天蓬……”
一聲佛號,自她口中念出,聲音帶著佛門特有的禪唱之力,讓聽者無法忽視。
已經沖出一段距離的天蓬,眉頭緊緊皺起。
他知道,躲不過去了。
不過,他卻并未讓艦隊停下,只是自己轉過身,隔著遙遠的距離看了一眼。
“菩薩乃佛門清凈之人,我天河水軍乃殺伐之師,濁氣沖天,一并前行,恐有沖撞,實為不妥!”
“還請菩薩在后方跟隨即可。”
“待到了花果山地界,菩薩欲行何事,皆可自便!”
話音落下,天蓬甚至沒有給觀音任何回應的機會,直接轉回身去。
“傳我將令,全軍開至最高速!”
隨后一聲爆喝響起。
整個天河艦隊的速度再次暴漲,化作一道道流光,朝著花果山的方向急速而去。
那架勢,不是在趕路,而是在逃離。
星河古道之上,只留下觀音菩薩一人,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她臉上的慈悲之色,在這一刻,一點一點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這天蓬,絕對沒有如此膽魄!
他這般肆無忌憚的羞辱,背后必然有授意者。
難道是那玉帝?
是了,定是對方在凌霄寶殿之上,被自己逼得下不來臺,便用這種方式來找回顏面,來羞辱整個佛門!
觀音菩薩握著凈瓶的手,指節微微泛白。
好。
既然你玉帝不仁,那此行花果山,就休怪我佛門行一些額外的方便了。
而此刻,在方丈山,星辰殿內,周玄的目光剛剛從花果山收回。
系統之音,便在他識海響起。
叮,檢測到綁定目標天蓬,跑偏進度20!
恭喜宿主獲得獎勵:大巫刑天戰精血!
周玄的瞳孔驟然收縮。
大巫刑天精血?
沒有提及數量,難道是一尊大巫全部精血?
周玄的心神激蕩,他甚至已經懶得去思考,那個天蓬到底又做了什么驚世駭俗之事,竟能為自己帶來如此逆天的獎勵。
但他幾乎可以確定,這份精血,有極大的可能,將那尊矗立在方丈山之巔的刑天神像喚醒!
令其如同之前的大羿一般,化為自己手中一尊真正的,擁有無上偉力的半復蘇保鏢!
想到這,周玄當即一揮手。
轟!
剎那間,整座星辰殿的空氣被瞬間抽空,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兇煞之氣憑空降臨。
一道猩紅色的血色長河,直接于殿宇中央顯化而出。
每一滴都重若山岳,其中蘊含著沸騰咆哮的無上戰意與永不磨滅的不屈意志。
血河翻涌,發出震動神魂的咆哮,最終凝聚成一道模糊的血色人影。
那人影手持巨斧與盾牌,仰天發出一道無聲的怒吼。
仿佛有一尊無上大巫要踏破這殿宇的束縛,撕裂九霄!
周玄的目光陡然變得無比銳利。
他清晰地感知到,隨著這血色身影的出現,殿外山巔,那尊巍峨的刑天神像,有了反應!
周玄心中一定,當即抬手,朝著殿外再次一揮。
那道仰天咆哮的血色身影,瞬間穿透了星辰殿的壁障,出現在了方丈山之巔。
砰!
砰砰!
幾乎就在血色身影出現的同一個瞬間,那尊巨大無比的刑天神像之上,猛然傳來了一陣沉悶的心跳聲。
巨大的石質神像,竟在無人催動的情況下,自行轉動了一下它那龐大的身軀,“看”向了那道由精血所化的身影。
嗡——!
血色身影受到了引動,瞬間炸開,化作億萬道血色流光,瘋了一般朝著刑天神像狂涌而去。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
那包裹著神像的厚重石殼,在接觸到血色流光的瞬間,竟被其中蘊含的恐怖戰意直接消融、瓦解!
石屑紛飛,露出了其下看似毫無生機的古銅色肌膚。
下一刻,億萬道血色流光找到了宣泄口,順著那古銅色肌膚上的每一個毛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地鉆了進去。
整個過程,不過短短數息。
當最后一縷血光沒入體內,天地間那股狂暴的兇煞之氣也隨之消失無蹤。
血河不見了。
方丈山之巔,再次恢復了平靜。
只有那尊刑天神像,靜靜地矗立在那里,只是體表的石殼已經完全褪去,顯露出了他那充滿爆炸性力量的完美戰軀。
突然。
那具龐大的身軀,微微抬起了手中的戰斧和盾牌。
一個極其細微的動作,卻引動了周圍空間的劇烈扭曲。
而后,他猛地抬頭,驟然睜開!
一時間,比之前顯化精血時還要恐怖百倍的無上兇煞之氣與滔天戰意,轟然爆發,席卷了整個方丈山!
轟隆隆!
整座仙山都在劇烈搖晃,仿佛隨時可能崩塌。
環繞在仙山之外,由周玄親手布下的遮天大陣,此刻光芒狂閃。
這股威勢,早已超越了大羅金仙的范疇!
甚至比一旁靜靜守護著的大羿,身上散發出的氣息,還要強悍不止一籌!
周玄的身影一步踏出,已經落在了那尊頂天立地的身形之前。
他直面著那雙由血色漩渦構成的“眼睛”,神色平靜。
“戰!”
就在這時,刑天身形突然一震,發出了一聲怒呵。
那柄足以開天天空的巨大戰斧,便已經撕裂了空間,帶著一道漆黑的軌跡,猛地朝著周玄的頭頂劈落下來!
這一斧,帶起了一股無上戰意。
周玄的眉頭,終于微微一皺。
完美復蘇了?
沒有被轉化為類似大羿那樣的守護者,而是恢復了其身為戰神的本性?
若是如此,今日恐怕就要多耗費一番手腳了。
嗡!
千鈞一發之際,大羿的身形驟然一震。
他一步跨出,直接出現在了周玄的身旁,猛地抬手,朝著那巨大的斧頭迎了上去。
那柄足以撕裂蒼穹的戰斧,在距離大羿手臂不足三寸之地,驟然凝滯。
斧刃之上吞吐的毀滅烏光,自行崩裂,寸寸消散。
空間裂縫在它周圍瘋狂彌合,因極致力量而扭曲的光線也重新恢復了平直。
時間與空間,在這一刻都陷入了絕對的靜止。
唯一在動的,是刑天那龐大古銅戰軀內部,如同雷鳴般的心跳。
咚!咚!咚!
每一聲,都讓整座方丈山隨之震顫。
大羿抬起的手臂,依舊保持著格擋的姿態,古井無波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尊蘇醒的同族戰神,仿佛在等待一個結果。
在周玄平靜的注視下,刑天那龐大的身軀,開始出現細微的顫抖。
一股股足以讓大羅金仙心神崩潰的兇煞之氣,不受控制地四下逸散,又被一股更加古老、更加霸道的意志強行壓回體內。
這個過程,充滿了矛盾與掙扎。
終于,那狂暴的攻勢徹底瓦解。
刑天高舉的戰斧,緩緩垂落,沉重的斧頭砸在山巔的白玉地磚上,卻詭異地沒有發出一絲聲響,所有的力量都被完美地內斂。
而后,對方的身形驟然收縮,直到化作比周玄高出兩倍有余,這才停了下來。
同時,對方對著周玄,緩緩地,低下了頭顱。
“吼——”
他的巨口中,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嘶吼。
這一次再無滔天戰意,也無毀滅萬物的兇煞,只剩下一種模糊的歸屬感。
周玄那一直緊繃的肩線,在這一刻才不著痕跡地松弛下來。
他平靜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欣喜之意。
他的神念,瞬間籠罩了刑天的整個身軀,進行著最為細致的探查。
這具戰軀,保存得確實比大羿更加完整。
大羿是因為獲得了系統獎勵的心臟,方才復蘇。
而刑天不同。
他那顆強大的巫族心臟,自始至終,都安穩地沉眠在這具肉身之內。
隨著精血的灌入,這顆心臟已經徹底復蘇。
也正是因為這份完整,讓他的復蘇程度,遠遠超出了大羿。
最關鍵的,是那一身精血中承載的,不僅僅是力量,更是這位戰神永不磨滅的戰斗意志。
無窮歲月以來,這股意志早已與他的精血、肉徹底融為一體。
當精血歸位,戰意與力量的瞬間碰撞,在這具缺少主導意志的軀殼之中,催生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靈智。
這絲靈智極其微弱,甚至稱不上是真正的意志復蘇。
它更像是一種本能的集合體,一種純粹為了戰斗而存在的意念。
也正是如此,刑天算不上真正意義上地“復活”。
卻也讓他,復活了大半。
對于周玄而,這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這意味著,他得到的,并非一具單純的傀儡。
而是一個擁有戰斗本能,甚至能在戰斗中不斷成長的……活著的兵器!
這般,這尊戰神所能發揮出的戰力,已經穩穩地超越了此刻的大羿。
“不錯。”
周玄的嘴角浮現出了濃濃的笑意。
他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了那三件通體繚繞著不滅特性的寶物。
周玄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他幾乎可以預見,當這尊為戰而生的大巫,配合那三件寶物,將會爆發出何等恐怖的威能。
屆時,就算是面對一些成名已久的準圣大能,這刑天也絕非沒有一戰之力!
就在周玄為自己再添一員無上猛將而滿意之時。
他的神色,倏然一動。
一股磅礴、浩瀚、充滿了鐵與血味道的滔天戰意,毫無征兆地自九天之上貫穿而下,遙遙地指向了東勝神州的方向。
其目標,正是花果山!
這股戰意是如此的龐大,如此的純粹,以至于連剛剛平息下來的刑天,都本能地抬起頭,望向了那個方向。
周玄來不及繼續研究刑天之威。
他猛地抬頭。
目光穿透了云層,穿透了空間,直接鎖定了天庭與花果山之間的那片廣袤天域。
很快,一幅壯觀的景象,映入他的眼簾。
一艘艘閃爍著森然寒光的巨大戰船,排開了九天罡風,正以驚人的速度,朝著花果山的方向急速航行。
戰船之上,旌旗招展,天兵林立,甲胄鮮明,刀槍如林。
而在最前方,那艘最為龐大,他感應到了天蓬的氣息。
“玉帝的動作,竟然這么快?”
周玄的目光微微一凝。
太白金星下界招安的旨意,恐怕都還沒傳到花果山。
這位三界至尊,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派出了他的天河水軍。
只是……那位穩坐凌霄寶殿無數歲月的天帝,不會愚蠢到,讓天庭大軍與天庭大軍直接碰撞吧?
他難道會認為,天蓬麾下的八萬天河水軍,能夠吃掉哪吒那十萬天兵?
想到這,周玄不由的搖了搖頭。
玉帝,自然不會做出這等決斷。
估計,這些水軍,只是過去給太白金星壯聲勢的,也是給哪吒施加壓力的。
用一場聲勢浩大的“武力游行”,來逼迫那個桀驁不馴的三壇海會大神,盡快領兵回歸天庭。
這個想法不錯。
可惜,玉帝此法完全是多此一舉。
以他對哪吒的了解,這種壓力不但不會讓其屈服,反而極有可能激起他骨子里的反叛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