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你家主人,是何等的威風,何等的驚才絕艷!”
“他以一人之力,與那四位圣人周旋,亦不曾落了半分下風!”
“只可惜啊……”
周玄的聲音頓了頓,話鋒一轉,帶著一絲冷意。
“你截教之中,出了叛逆!”
“否則,那一戰的最終結果,怎會如此!”
這幾句話,狠狠地敲在了牛魔王的心坎上。
令牛魔王,隱隱回憶起了當年萬仙陣中的一幕幕。
自家主人那不屈的身影,四圣的聯手鎮壓,還有那幾個背叛師門、投向西方的身影……
無盡的委屈、憤怒和不甘,瞬間涌上心頭。
“前輩所甚是!”
牛魔王心有所感,聲音都帶上了一絲顫抖,胸膛劇烈起伏了起來。
這一刻,他看向周玄的時候,少了幾分敬畏,多了幾分親近之意。
只不過,這份因認同而生出的親近感,并未持續太久,便被更深沉的悲涼所取代。
牛魔王那雙銅鈴巨眼中剛剛燃起的火光,也在迅速黯淡。
他巨大的頭顱緩緩垂下,聲音里充滿了無法化解的苦澀與頹唐。
“前輩所,何嘗不是我等截教殘存弟子日夜之痛?”
“只可惜……”
牛魔王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那嘆息幾乎要將胸腔里的所有空氣都抽干。
“如今我截教弟子,要么身死道消,真靈上了那冰冷的封神榜,在天庭受人驅使,身不由己。”
“要么,便是在那一戰中被闡教、人教、西方教聯手鎮壓,淪為他人坐騎,受盡屈辱!”
“截教萬仙來朝,威震洪荒的氣象,早已一去不復返了……”
說到此處,他那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攥緊,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咯聲響。
這是事實。
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傷疤,是每一次午夜夢回時都會將他驚醒的噩夢。
即便他再想吹噓截教當年的輝煌,可面對王座上這位極有可能與自家主人同輩論交的神秘高人,他又如何吹得動?
任何語,在殘酷的現實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周玄靜靜地聽著。
牛魔王的話語,并未出乎他的預料。
這頭老牛看似粗獷,實則重情重義,對截教的歸屬感遠超常人。
也正因如此,他心中的那份不甘與憤懣,才最是濃烈。
這,便是最好的引子。
“確實。”
沉思數息,周玄再次出聲,帶著追憶往昔的悠遠。
“昔日玄門三教,你截教之威,足以壓得闡、人二教抬不起頭!”
“論氣運之鼎盛,洪荒之內,又有何人敢與之爭鋒?”
他也學著那牛魔王一般,充滿了感嘆之意,瞬間再次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然而,就在牛魔王以為這位前輩也要一同陷入對過往的緬懷時。
周玄的話鋒,陡然一轉!
那份感嘆與追憶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振聾發聵的銳利!
“既你為截教之人,便不當如此消沉!”
這一聲,不高,卻清晰地貫入牛魔王的耳膜,讓他渾濁的意識猛地一震。
“昔日,貧道曾見證一少年崛起!”
“他如同你現在一般,出身的家族曾鼎盛一時,族中強者輩出,天才林立,足以鎮壓一方浩瀚世界!”
“可惜,時移世易,其家族最終落敗,龐大勢力一朝消散,族中強者死的死,走的走,不斷流逝!”
“甚至,到了他那一輩,已是孤身一人,只能寄人籬下。”
“沒有長輩照拂,沒有資源傾斜,反而要承受各方勢力的壓制與排擠,更有無數敵人在暗中算計……”
周玄的聲音不疾不徐,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幅畫面,在牛魔王眼前緩緩展開。
他終于找到了那個最完美的切入點,一個能徹底點燃牛魔王心中那堆死灰的火種。
聯想功能已開啟
目標:牛魔王,正在根據當前場景及話語進行深度腦補……
系統的提示音在周玄的意識中響起。
而牛魔王的整個世界,已經開始天翻地覆。
轟!
他眼前的景象破碎了。
巍峨的宮殿,模糊的王座,高深莫測的前輩,全部消失不見。
這一刻,他仿佛變成了人族少年。
一個站在人聲鼎沸的大堂中,被無數道目光注視的少年。
那些目光,充滿了譏諷、嘲笑、憐憫與不屑。
一個美麗的少女,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手中拿著一紙婚書,臉上掛著冰冷的傲慢。
“這門婚事,我不同意!”
“退婚!”
這兩個字,是抽在他臉上的耳光,是釘在他脊梁骨上的恥辱柱!
四面八方的嘲諷聲浪,化作了實質的刀劍,將他的尊嚴切割得支離破碎。
各方勢力的壓制,化作了沉重的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無窮無盡的憤怒,不甘,瘋狂的殺意,在他的胸膛中匯聚、壓縮,即將炸裂!
就在這股毀滅性的情緒將要吞噬他所有理智的剎那。
與此同時,周玄平淡而威嚴的聲音,跨越了時空,直接在牛魔王靈魂的最深處響起。
“你可知,他當時的信念?”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這十二個字,不是話語,更像是天雷,狠狠劈進了牛魔王的真靈!
轟隆!
牛魔王那龐大的身軀劇烈一顫,鼻孔中噴出的不再是灼熱的氣息,而是兩道肉眼可見的赤色火流,將身前的地面都灼燒得滋滋作響。
這一刻,他仿佛想到了與自己相識的阿修羅族公主。
在封神之戰開啟。
對方,便失去了聯系。
他曾去九幽尋找對方,卻被那九幽之主直接扔了出來。
那一瞬間,他感受到了!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種羞辱,那種被欺壓的憋屈,那種被算計的憤恨!
所有的負面情緒,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一股決然、霸道、寧死不屈的沖天之志!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不!
不對!
是莫欺他截教窮!莫欺他老牛窮!
只是……這三十年,真的能改變什么嗎?
天道大勢,圣人布局,又豈是區區三十年可以撼動?
一絲疑慮剛剛升起。
周玄的聲音便再次響起,帶著斬釘截鐵的決斷,將他那絲疑慮徹底斬碎!
“三十年,只是一念!”
“三百年,亦只是一念!”
“何須執著?”
“只要你擁有全力以赴的決心!只要你擁有逆天改命的氣魄!只要你還擁有一個敢于凌駕三界的夢想,你便可成!”
“至于成佛,成魔,還是成仙,又何須糾結?”
“若你為魔,這三界,便當無佛!”
“若你為佛,這三界,便當無魔!”
“有朝一日,你若為魔王,便當鎮壓三界仙……自立為圣!”
周玄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藐視天地的霸道。
而說到這,他的聲音停頓了一瞬,給了牛魔王一個呼吸的空隙。
這一刻,他的話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最后一顆星辰狠狠地撞入了牛魔王神魂最深處。
那一句“自立為圣”,徹底引爆了一切!
轟!!!
牛魔王的身軀,不再是顫動,而是劇烈地痙攣。
每一寸肌肉都在瘋狂鼓脹,每一根骨骼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與咆哮。
蟄伏于他奎牛血脈最深處,那源自上古洪荒的兇煞之氣,轟然爆發!
黑色的魔焰自他周身每一個毛孔噴薄而出,瞬間將他包裹,形成一道扭曲狂舞的漆黑龍卷。
他的意識被撕裂,被拉扯。
一部分的他,看見了那個瘦小卑微的身影,在泥濘中掙扎,在天地間茍活,承受著無盡的嘲弄與白眼。
那是他,是被闡教弟子譏諷為“扁毛畜生”的奎牛。
然而,下一瞬!
他的神魂被一股無形巨力猛然拉升,穿透云霄,凌駕九天!
那個泥濘中的身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尊腳踏星河、頭頂日月的無上魔影!
那魔影僅僅是存在著,便讓周遭的虛空寸寸崩塌,一道目光垂落,便壓得萬靈俯首,眾生叩拜!
曾被無數人嘲諷的身影,已然化身無上魔王!
曾被千萬仙神壓制的憋屈,在此刻盡數化作力壓千萬仙的無邊霸氣!
兩種截然不同的景象在他腦海中瘋狂交織、碰撞、融合!
屈辱與榮耀!
卑微與至尊!
這一刻,他悟了。
“吼!!!”
一聲不似仙、不似神、不似佛、亦不似妖的嘶吼,從那黑色魔焰龍卷的中心炸開!
緊接著,一道通天徹地的巨牛法相,自他頭頂沖天而起!
那法相之巨,幾乎要將這一片星海撞出一個窟窿!
雙角如擎天之柱,閃爍著破滅萬法的幽光,眼眸似血色冥月,倒映著尸山血海的沉淪景象。
那不是嘶吼,更像是對天地,對一切敵人的宣!
“仙如何?”
“魔又如何?”
“我奎牛,生于天地,師從圣人,豈能碌碌一生,為人坐騎!”
“今日,我便斬斷過往,重塑真我!”
“我奎牛,便當為那舉世無雙的魔王!”
牛魔王的聲音洪大,充滿了不屑與張狂,更是帶著決絕與癲狂!
每一個字都蘊含著無上意志,仿佛在向這三界宣告自己的新生。
“我當為圣!”
“以力平天!”
在他吼出最后四個字的瞬間,他周身那通天徹地的巨牛法相,其威勢竟再度暴漲,幾乎凝為實質!
也就在這一刻,在他氣勢攀至頂峰,意志最為癲狂的剎那。
“不錯!”
“你當為牛魔王!”
周玄滿是贊許的點了點頭,聲音隨之變的激昂了起來。
這三個字,如同一道黑色神雷,狠狠劈在牛魔王的真靈之上!
他那剛剛凝聚的魔軀猛然一震,牛魔王?
這個名號,仿佛天生就該屬于他!
周玄再次開口,如同冊封一般:“你當為平天大圣!”
牛魔王周身的魔焰氣焰再度瘋狂暴漲。
平天?
何等霸道,何等張狂!
這名號,簡直是為他此刻的心境量身打造!
“你當為截教復興之魂!”
周玄再次給了牛魔王一個稱號。
聽到這話,牛魔王仿佛感受到了無上使命,直刺他道心最深處的執念!
復興截教?
這兩個詞,讓他那雙血月般的眼眸中,第一次流淌出滾燙的黑色淚水!
“你當可踏上紫霄宮,迎出你那主人!”
周玄聲音一頓,算是完成了這一場忽悠大計。
牛魔王再次一愣。
如果說前面的話語是點燃了他,那么這一句,就是將他徹底推進了名為“夢想”與“野望”的熔爐!
牛魔王的氣勢,不再是狂暴,而是變成了一種更為恐怖的瘋狂。
他猛地站了起來,那龐大的身軀,每一步都讓這片星空為之顫栗。
而周玄這些話,如同一道永不磨滅的烙印,深深地刻進了牛魔王的靈魂,骨髓,每一個念頭之中。
這一刻,牛魔王已經陷入了一種瘋魔的狀態,一遍又一遍地,用嘶啞而又狂熱的聲音,重復著周玄賜予他的名號與使命。
“我當為魔王!”
“我當為平天大圣!”
“我當為截教復興之魂!”
“我當踏上紫霄宮,迎出主人!”
牛魔王的嘴角咧開,露出一抹猙獰而又向往的笑容,心臟在胸膛里如同戰鼓般擂動,每一次跳動,都噴涌出無窮的戰意。
這不是畏懼,這是極致的渴望!
這也當是他,畢生的終極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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