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直跪在一旁的龔嬤嬤突然“砰砰”連磕幾個響頭,額上頓時青紫一片。她抬起頭,聲淚俱下:
“夫人,老奴知道您一向心高氣傲。您當年雖負氣離了蘇家,發誓從此再不回母家,但您若失了清白,不僅給姜家抹黑,就連蘇家幾位公子、小姐的前程也要受到影響啊!您不能不想想您的母家啊!”
龔嬤嬤此一出,蘇氏當即一個踉蹌,全靠云昭扶著才勉強站穩。
蘇氏手指著龔嬤嬤,聲音顫抖:“好你個包藏禍心的刁奴!我待你不薄,你竟敢在此搬弄是非,妄圖逼死主母!是誰指使你這般作踐蘇家名聲?”
“老奴句句肺腑,忠逆耳,都是為了夫人著想啊!”龔嬤嬤仰臉望著蘇氏,還伸手去拽她的裙角,“夫人您別忘了,當日離開蘇府時,您是如何向老爺、夫人保證的!還有那日您決定離開府時,您親口說過的,就算是為了裴……”
蘇氏渾身一顫:“你住口——!”
云昭敏銳地發現,在龔嬤嬤說了這話之后,蘇氏臉色慘白,眉眼間那一瞬竟真的閃過決絕之色。
可以想見,若今日之事不是她早有安排,母親必定被這老奴才逼得當眾自戕!
為的不是外人如何看她,而是不想牽連蘇家!
可母親如此看重母家,當年為何與蘇家決裂?既與外祖家決裂,如今為何又如此擔憂!
前世她被關在密室日日折磨,至死都未能走出去,也不知當時母親和外祖家最終結局為何。
只記得她死后,靈魂跟著蕭啟飄起,見他策馬率兵沖入皇宮,身邊始終跟著一位身姿英武的副將,看不清模樣。而蕭啟稱呼他為“蘇參將”。
不知那人可是她外祖蘇家的后人?
就在這時,外間人群中突然傳出一聲高喊:
“你這叛主的刁奴!哪個父母會逼自己女兒去死!蘇老大人當年在任時,寧可自請貶官也不肯冤枉一個好人,這等清正的君子,豈是那等為了虛名逼死女兒的迂腐之輩!”
云昭和姜世安幾乎同時朝人群看去,卻只見攢動的人頭,找不到說話之人的身影。
蘇氏卻在這時眉目怔忪,似哭似笑,一滴清淚悄然滑落。那淚水中,似乎藏著十幾年未解的恩怨,與難以說的思念。
云昭將龔嬤嬤那副眼珠兒亂轉、賊眉鼠眼的模樣盡收眼底,她走上前,盯著她雙眼道:
“南喬一個賤婢,膽敢冒充主母,其中少不了你這刁奴里應外合,幫著遮掩丑事!你既曾侍奉我母親多年,熟知她與外祖家舊事,如今卻在此顛倒黑白,辱沒蘇家清譽——”
她話音陡然轉厲:“今日斷不能輕饒了你!”
說罷,她一把扯下南喬身上那條絹帕,毫不留情地塞進龔嬤嬤大張的嘴里。那龔嬤嬤被堵得滿面通紅,喉間發出“嗚嗚”的掙扎聲。
云昭趁勢俯身,在她耳邊壓低聲音,字字如刀:“你當真以為,事成之后我爹會保全你的家人?好好看看南喬的下場!下一個曝尸荒野的,不僅是你,還有你全家老小!”
龔嬤嬤瞳孔驟縮,臉上血色盡褪,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云昭不再看她,轉身面向公堂,衣袖輕振,聲音朗朗傳遍整個廳堂:
“諸位大人明鑒,民女當夜出現在青蓮觀,確非巧合。此事背后牽扯的,遠不止后宅陰私……”
她微微一頓,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堂上端坐的幾位官員,最終定格在白羨安臉上:“而是涉及一樁震動朝野的大案!”
白羨安在聽到后半句時,已然覺出不對,待看清云昭眼底毫不掩飾的鎮定與譏誚,一股寒意竄上脊背!
“圣旨到——!”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沉冷而極具威壓的男聲自公堂入口驟然響起。
宛如金石擲地,瞬間攫取了所有人的心神。
眾人回首望去,只見秦王蕭啟正大步踏入公堂。
他步履匆匆,一襲玄色親王蟒袍下擺微有皺褶,墨發被風掠得微有散亂,反更添了幾分戰場淬煉出的殺伐之氣。
他眉宇間帶著一縷未散的凜冽,那雙深邃的眼眸掃過人群,第一時間便精準地鎖定了云昭。
四目相對,蕭啟的目光在云昭蒼白卻倔強的臉上短暫停留,其中蘊含的冷沉與篤定,不知怎的,讓云昭緊繃的心弦不由一松。
蕭啟無視滿堂驚愕,徑直展開手中明黃卷軸,聲音朗朗,響徹公堂: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查禮部尚書姜世安之妻蘇氏,秉性忠堅,智勇兼資。
為協查朝廷密案,不惜以身犯險,深入虎穴,與秦王里應外合,終助朝廷破獲青蓮觀重案,功在社稷。
朕心甚慰,特敕封蘇氏為三品淑人,賜誥命冠服,以示恩榮。欽此——”
圣旨所示如同驚雷,讓滿堂之人無不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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