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日暖,楊柳拂堤。
馬車轆轆前行,云昭輕輕掀起車簾一角,目光掠過那座漸行漸遠的朱門府邸——
姜家……那個前世她曾滿懷孺慕、一心想要尋回的“家”!
記憶如潮水漫涌。
初見兄長姜珩那日,他滿面驚喜,目光灼灼似含淚光:
“整整十六年!母親日夜以淚洗面,父親遍尋天下!沒想到你竟成了清微谷的高徒!阿昭,你真是給了為兄天大的驚喜……”
那時的她,滿心沉浸在骨肉團聚的喜悅里,全然未覺姜珩眼底深藏的冰冷與算計。
當夜,清微谷便陷入滔天火海。
黑衣人如鬼魅般屠戮,見人便殺,逢屋便燒!
她敬如親父的師父,情同手足的師弟師妹……一個個倒在她眼前,慘叫聲不絕于耳!
而她,因被下了化功散,渾身綿軟無力,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柄淬毒長劍刺穿她的胸膛。鮮血汩汩涌出時,她看見姜珩踏火而來,“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她。
她曾天真地以為,被兄長救下是上蒼給予她的最后憐憫。卻不知,回歸姜家之后,才是真正噩夢的開始。
那間不見天日的暗室,成了豢養她這“藥人”的囚籠,也成了姜綰心登臨鳳位的墊腳石:
第一日姜珩就來了。他依舊溫聲喚她“阿昭”,手中冰冷的匕首卻毫不猶豫刺入她心口,取走心頭血,滴入那塊她自幼佩戴的玉佩。
“心兒需要這玉佩認主,”他拭去匕首血跡,語氣平靜得令人齒寒,“你既身負鳳格,這血便是最好的引子。”
不久后,姜綰心于皇家圍場“舍身”為太子擋下驚馬一箭,“福星”美名傳遍京城。
而暗室中的她,胸口莫名出現一個血洞,劇痛蝕骨。
他們冷笑著將沾血的刑具扔在她面前:“阿昭,不想看著你大師兄被剁掉手指吧?還是你想先聽聽你三師兄的慘叫?”
那聲音如同毒蛇鉆進耳膜:“阿昭,你不想看到你師兄們活著走出去嗎?”
于是她只能忍。鞭痕、烙印、刀傷……舊疤未愈,又添新傷。
直到姜綰心與太子大婚前夜,他們將她像破布一樣拖入冰室。
她赤身被鐵鏈鎖在冰床,凍得肌膚青紫;而紗幔相隔的另一邊,姜綰心正慵懶臥在鋪著錦貂的暖榻上,披著大紅嫁衣,珠翠環繞,容光煥發。
她周身插滿銀管,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液被一點點抽干。
姜綰心把玩著嫁衣上的明珠,語氣輕慢如逗弄螻蟻,“要怪,就怪你生來命賤,卻偏占了這身鳳格。你的血,就該為我鋪就這錦繡前程。”
最后一次見到天光,是姜珩再次出現在暗室。
他站在門邊,逆光的身影挺拔如松,說出的話卻讓她如墜冰窟:“心兒中了惡咒,她身子弱受不住。你既然時日無多,就最后再幫兄長一次。”
她蜷縮在角落,氣若游絲:“我師兄……他們,可還活著?”
姜珩聞,竟低低地輕笑出聲,那笑聲在空曠的石室里回蕩,顯得格外猙獰:“你問的是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