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妝花錦,需要大花樓織機來織,而這種牡丹圖,光是花瓣上的曲線,就需要設五十幾個節點,若一個點位不準,這牡丹圖也就走形變樣,全部廢了。
且織牡丹紋樣的時候,因色澤不同,所以一色線要接另外一色,這續線的手法,也得要極有經驗的織娘才能完成。
織娘手要穩,心要細,性子也不能急,不然一處斷線,有了縫隙,便前功盡棄。
這樣的織錦,不能過厚,過厚不輕盈,也不能過于薄了,薄了透色,牡丹便失了艷麗。
端詳片刻,云崢道:“這意味著,這工藝、這技法,已是蘇州府里最頂尖的技藝了。”
謝歧點頭:“是啊,這已是蘇州府里,最頂級的手藝了。”
他勾起指尖,在妝花錦上摸了摸,笑意陰寒。
“所以我打算,把這匹布大張旗鼓地送到織染署,做樣布。”
云崢聞,瞪大了眼。
“您是說,把這……送去做樣布?”
云崢道:“這作為樣布送去,怕是必會奪魁,萬一真過了郡王府管家和公公的眼,您到時候拿什么東西交貨?”
“交貨?”
謝歧道:“我為何要交貨?”
“謝家織出來的東西,不找他們交貨又找誰呢?”
謝歧一甩衣擺,瀟灑落座:“這東西作為樣布交上去,無非兩個結果。
“其一,謝家拼盡全力,織出更好的來,將集霞莊壓下,一舉奪魁。
“如此我對元煦也有了交代,畢竟這樣品質的織錦都勝不了,其余人也無話說。
“其二,咱們集霞莊真的用這布,拿下了郡王府的生意,你便去謝家尋求合作。
“讓他們交貨,給他們一半名,而咱們集霞莊,白賺一道盛名。”
樣布一交,全蘇州府都知道是集霞莊得了魁首,便是謝家占一半名,在百姓心中,也是他得了皇家賞識。
所以無論怎么說,集霞莊都沒有損失。
云崢皺眉:“您拿了謝家的妝花錦做樣布,自已得了名聲,卻要謝家出貨,這……”
云崢蹙眉:“這謝家能同意嗎?”
“不同意也得同意。”
謝歧道:“這東西內行一看就知是謝家出品的,若樣布奪魁卻不出貨,一個戲耍官家的名聲,怕是跑不了了。
“屆時威逼利誘一番,謝家終歸會妥協。”
“可……”
被謝歧繞的一頭霧水,云崢眉心緊蹙:“可這樣布,也不是謝家交上去的啊,這樣大的一個虧,謝家會認下嗎?”
謝歧聞,冷哼一聲:“誰告訴你,這樣布不是謝家交上去的了?”
云崢一愣,看著謝歧突然反應過來。
是啊,哪怕這事兒最后鬧到皇帝面前,這樣布,也是“謝家”交上去的。
大不了,也不過是就是暴露個集霞莊東家是他謝家二少,謝歧罷了。
所以這事兒,無論什么結果,謝歧都吃不了虧。
且事情多半也不會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云崢看著謝歧,一臉崇敬。
他豎起拇指,好半晌才道:“您可真是這個!”
只是謝家有這樣的兒孫,也算是……
祖墳冒青煙了。
不過想到剛認識謝歧,謝歧時不時將自已傷得渾身鮮血淋漓,一臉陰沉鬼氣的模樣,云崢就忍不住嘆了一聲。
造孽,真是造孽呦。
謝歧見他在那嘀嘀咕咕,忍不住嘖一聲:“嘟囔什么呢?還不抬著那匹妝花錦出去游街一趟?”
云崢愣愣點頭,敲鑼打鼓走出去了。
不過一下午時間,集霞莊抬了牡丹妝花錦游街的事,就傳遍了蘇州府大街小巷。
沈沅珠收到消息時,連著眨了三遍眼睛。
“這技藝,怎么聽著像謝家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