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歧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耳尖。
未成婚之前,他想過自已婚后大致情形。
他想過沈沅珠嫁給他,會心有不甘,甚至因愛慕謝序川而如謝家其他人一樣,無視他、冷落他,甚至是憎惡他,厭煩他。
他獨獨沒想過,沈沅珠是個這樣護短的人。
看著嬌弱,卻在大婚第一日就為他爭取插手謝家生意的機會。
只短短一日,她就看出了他在謝家的艱難處境。
為他出頭,是否是她于心不忍?
謝歧的眉眼生得很俊,平日眼中總帶著幾分銳意與審視,今日卻染了些許柔軟。
他道:“不曾,我從未參與過謝家一切……”
他慣常將一切不公吞入腹中,從不與他人。
但今兒,卻突然想在新婚妻子面前,傾訴一點委屈。
經年累月吞食的冷眼和他人惡意,在他體內集結成一頭暴戾、時時張著血盆大口,恨不能啖噬世間一切的冤獸。
但今日,巨獸卻乖乖蟄伏心底。
只想在她面前露出柔軟的尾,勾著她再多疼惜他一些。
不自覺的,謝歧軟了聲音:“謝家內外,從不讓我沾染半點。”
突如其來的示弱,讓沈沅珠有一瞬錯愕。
她不解的看了謝歧一眼,隨后對花南枝道:“母親,既然夫君從未接觸過謝家生意,又從何處斷定他資質平庸的?”
謝歧聞別過臉,薄薄眼尾染了淡淡一層,不愿被人窺見的羞澀。
吃一口喝一口都要自已努力去爭的他,頭一次知曉,原來有人為自已出頭,是這樣的感受。
他知道謝家不會給他任何東西,恨過、怨過,卻唯獨沒想過從謝家人手里要。
哪怕集霞莊開的再艱辛,謝歧也從未打過謝家的主意。
因為他知道,有跟謝序川爭鋒的心力,足夠他在外拼下不小的產業,所以謝家能給的東西,他從未放在眼里過。
但如今不同,沈沅珠想讓他爭,那他爭一爭又何妨?
“謝家能人輩出,又何差我一個?”
謝歧看著沈沅珠,眼皮微闔:“且家中產業哪里是你一個新嫁娘需要憂心的?染譜是你的嫁妝,家里不會硬要的。
“我謝氏百年大族,便想成為皇商,也不會依靠他族之力,沈家染譜,你好生保存便是。”
沈沅珠聞,將笑意忍了下去。
這謝歧,的確不是蠢人。
有些東西,要來的,和他人硬塞給你的,可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分量。
沈沅珠道:“原來是這樣,那便算了。”
謝三娘冷眼看著,哼道:“你二人一唱一和,算盤撥得倒是響亮。”
謝山道:“怎么他說的不對嗎?謝歧是我謝家血脈,為何不能參與謝家生意?如今他娶了沈家丫頭,若謝家不愿給他歷練的機會,我倒是可以給他一筆銀子。
“讓謝歧帶著沈家丫頭的染譜,出去闖蕩一番。”
謝山不開口還好,他一開口,徹底惹怒了謝三娘。
“你給他一筆銀子?你別忘了,你入贅我謝家的時候,全身上下只有一雙破草鞋。
“你借著我的勢走到今天,還在我面前拿起喬來了?誰給你的膽子?”
謝山脾氣也上來了:“你有本事,就捏著謝家的東西過一輩子,別打沈家染譜的心思。既不想給謝歧半分好處,就別琢磨他的東西。”
不過是嫁進謝家,沈家染譜就成了謝歧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