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這些年她從未有過針對淑妃,甚至八阿哥的舉動,康熙眼中不覺閃過些許暗色:
“對這些年未能有孕,為朕誕育皇嗣,阿寧好似并不覺得十分遺憾?”
這日晚間,一番折騰后,就在安寧準備入睡之際,耳邊突然傳來一陣略顯暗沉的聲音。
感受著腹部不時傳來的溫熱,安寧怔了片刻,須臾方才睜開眼,微不可見的打了個哈欠道:
“可算是問出口了,還以為爺您能忍多久呢?”
好笑地睨了他一眼,安寧這才開口:“那您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呢?”
身側之人輕哼一聲:“朕今日什么旁的沒有,時間卻是多的很。”
外之意,那就都說來聽聽唄!
也行!
“假話就是臣妾這人生性豁達,從來不愛去想既定的事實。”
“呵,看出這話是真心假了!”
豁達,瞅著身側這人,康熙心下嗤笑,這些年但凡丁點不順,都得小心眼兒記上許久,動輒還要秋后折騰人的是誰?
豁達!
“說吧,真話呢?”
聽出對方語中的急切之意,安寧反倒沉默了下來,良久方才開口:
“以妾身的身份,倘若真有了孩子,若是公主,或是胸無大志的還好些,若不是,真到那一日,您說他日后真的不會嫌棄我這個毫無助益的額娘嗎?”
“但凡因出身受皇上您冷落,或者遭遇不公,爺您覺得,他是會怨怪您這位手掌大權,掌握著他前途命數的汗阿瑪,還是遷怒于臣妾這位什么都沒有的額娘?”
***
黑暗中,安寧不由聲音微微泛涼。
至于發揮頭腦幫他奪位,展現自個兒的能力價值,安寧更是想都沒想過,以清朝皇室這變態的教育,從小不讓養在身邊也就算了,進了書房后,能接觸的時間更是少的可憐。
就這,母子親情?可得了吧。
安寧心下毫不意外的想著:
真這樣,這位怕是上位第一時間就是防備禁錮就是她這個親額娘。勞心勞力大半輩子,弄出個坑娘的,她又不是嫌的!
洗腦改革強國,更不要想了,除非必要,就問有哪個封建皇室愿意放棄弱化自身的權力。
就連上上輩子聰慧到極點的琋兒,安寧心下猜測,以當時的社會情況,為子孫后世計,琋兒也最多只會在自個兒快退位,無法真正掌權時選擇改制放權。
而現實中,提出這個的人,于他們這些當權者只會是仇敵,還是最糟心的政敵,而非親額娘。
怎么想,怎么吃力不討好……
何況以這位的性子,真有孩子,她可斷沒如今的地位和自在,何必呢?
用十幾二十幾年的所謂圣母皇太后,換她前后大半輩子的自在舒服生活,這買賣,可實在太虧了!
當然這些都是在她有能力獨辟蹊徑的情況下,對原主那會兒的情況,有子嗣才能有未來。
淑妃那一手,確實惡毒,沒得說。
“如今這樣難道不好嗎?”
沉默過后,安寧方才溫聲開口,本就帶著幾分清冷的眉目在月光下,愈發添了幾分別樣的殊麗:
“臣妾無需為了孩子的未來汲汲算計,無需經歷生子之痛,您也無需擔憂妾身為了孩子算計于您。”
“也能有一個清凈安全的后宮……”
黑暗中,女子的聲音帶著些許怔忪,知曉對方沒有說假,康熙神色反倒愈發復雜了許多。定定的看了她良久,方才沉聲開口道:
“天家之子,便是有些許異心,孝義二字終究為先!”
瞧她一副嗯嗯……您說的對,實則對剛才所丁點并未放在心上的模樣,康熙復又氣樂了:
伸手將垂在身側的玉手牢牢捉在掌心。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對方沉聲嘆道:
“阿寧你這性子,這些年真是丁點沒變。”
“無論愛恨俱是過于執拗。但有丁點兒瑕疵便要將其棄去,殊不知這世上不說帝王之家,便是普通哪有真正純粹的感情。”
瞧她不吭聲,對方復又哼笑一聲,帶著些許不滿道:
“你總說朕小氣,阿寧你自己又何嘗不是十二分的吝嗇。覺得朕待你利用多于真心,便總瞧不見朕的好處,縱使朕這幾十年來待你處處縱容,幾乎無有不應,連皇后之位都力排眾議,你卻依舊不愿待朕真正上心……”
這話說的,這位倒真委屈抱怨上了。
沒有理會對方的明知故問,安寧徑自往暖乎乎的被窩里蜷了蜷,并迅速閉上眼睛。
良久,黑暗中,只聽有人近乎執拗道:
“無論阿寧是否情愿,朕與你,定不會只有這一世的夫妻緣分……”
呵呵……
感受著身側不斷收緊的手臂,安寧心道,看來有些計劃,得加快日程了。
隨著年長,這位只會愈發多疑……
翌日一大早,剛從乾清宮出來,識海內,統子便忍不住偷摸摸探出頭道:
“那個宿主,你剛才偷偷對那個渣渣皇帝用了什么?”
“過段時間你就知道了……”
“嘖!”聞統子頗為不滿地哼了一聲。
“宿主你可真厲害,一邊溫軟語,一邊出手叫一個利索啊!”
“這話說的!”倚在軟轎上,安寧忍不住笑道:
“剛才那位不同樣甜蜜語,柔情蜜意大一堆,私下不還在命人尋什么毒藥!”
美其名曰想叫她走時不那么痛苦。
他想把她帶走,而自己取他十年光陰。
一碼還一碼,公平合理。
什么,皇后之位已經是補償,就問,這個補償她這個當事人答應了嗎?
雖然收自是要收的。
本以為還要等上兩年,然而出乎安寧預料,康熙四十九年,原本一場普通的西山圍獵,卻偏偏出了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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