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可能還真不大行。
面對上首帝王雷霆之怒,下首一眾官員們此刻俱是無以對。大周能有今日之國力,其下自是不乏良才。針對驟然崛起的大齊,他們這兩年并非沒有仔細研究甚至于效仿過,但真正起到的效果,只能說……唉,太難了……歸根結底,大齊繁榮的基礎在于其農業,甚至各大所謂“養殖場”。其余商貿也好,四處開花的工廠也罷,大都是以此為根基逐步發展而成。但現實是,在第一步沒有成果的情況下,貿然效仿其政策本就是極其吃力不討好的行徑。不說各地氣候土質不同,不可全然照本宣科,就說其中最為關鍵的育種一道,大周那些人保密措施更是極其嚴密。楚子安暫且不說,大齊那位謝右相本就是出了名兒的狡詐奸滑,這些年他們派去的斥候們少有真正帶來有用消息的。甚至于,他們有時候不得不懷疑,派去的那些人已經被狡猾的大齊各種糖衣糧肉給腐蝕了。眾人沉默不語中,良久,一個蓄著長須,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這才緩緩站出身來:“陛下,大齊如今已是我周朝心腹大患,無論如何,斷不可給其再度發展的機會。”“這位楚相再是聰明能為,但只要是人,必然會有弱點,陛下……”***還不曉得自個兒正被某些人全方位無死角的研究,在放心地將手里的工作盡數下放或者推給謝大丞相后,安寧這會兒正美滋滋在自個兒新修的別莊上享受著溫暖的泉水。總之,一系列封賞過后,一眾官場新人正是爭相表現的時候,許多事情,甚至無需安寧特意交代,就能辦得妥妥當當。只能說新人嘛,到哪都最是好用,可謂渾身上下滿滿地都是干勁兒。尤其這次除去各地將領外,還有許多匠籍出身的研究人員,和之前因著制造出大幅度刺激馬匹的藥香而獲封官身的白芷仿佛,由最底層一躍成為官僚階級,試問怎么可能不卯足了勁頭拼命?只看這會兒還不斷掉頭發的楚爹便可知,士農工商,階級的跨越任何時候都足夠誘人。之后的日子,甚至無需安寧再多做什么,齊國甚至各地有能耐的匠人,甚至一些郁郁不得志的學者便已經紛紛涌入都城之中。悠閑地躺在搖椅上,輕抿了口遞到嘴邊的鮮榨葡萄汁,安寧這才伸手接過下人遞來的《幾何學概論》。不得不說,古人的智慧,任何時候都足夠令人驚嘆。就如這幾年,很多時候安寧提供的僅僅是一個大方向,但最終得來的結果便已經足夠令人驚喜。簡單看過一遍后,安寧很快選擇接見了來人。送走這位姓孫的年輕人,簡單思量片刻后,翌日,大齊開國后的第一屆科舉之上,“算學”二個大字便已經名列其中。不止于此,數日之后,由安寧直轄下的農部,工部,以及目前由白芷帶領的醫部紛紛開啟了應試選拔之徒。一時間,原本繁榮的齊國都城愈發熱鬧了起來,甚至為了得到齊國戶籍,不少有才之士,或者日子活不下去的民眾不惜拖家帶口,遷移至此。加之與大周一戰過后,齊國聲威遠揚,臨近投效的小邦愈發多了起來。短短一年不到,北地便再不復早前地廣人稀的蕭條模樣。“嗐,相……不,是公子,真……真是想不到,咱們齊州也能有這般熱鬧的一日…”舉著燈籠用力從人群中擠出,許是早前呼吸不暢之故,安寧身側,一副小廝打扮的年輕侍衛面上不覺帶了些許紅暈。正值元宵佳節,大街小巷上,四處可見熙熙攘攘的人群,可以說幾乎在出門的那一刻,就已經足夠安寧悔不當初了。狠狠白了眼身側的謝桁,安寧徑自抬起腳,往樓上走去。裝潢雅致的包廂內,很快就有小二格外殷勤的送上各式精致的茶點:“怎的,謝丞相今日倒是頗有閑情逸致,之前的成德之事可處理完了?”成德府,數日前來投大齊的勢力之一,只不比其他,這處多年匪患嚴重,地下勢力更是繁雜,有時候連官府都要退避三舍。這種一眼看過去就麻煩至極之事,比起安寧自己,自然更適合眼前心眼多的跟篩子一般的謝大丞相。這些年來,兩人相處,尤其是對于公務方面已經默契非常,常日里繁瑣尤其需要跟人各方人馬動心眼子的一般都是謝桁處理,發展甚至制定規則大都由安寧著手。就連蕭祁,也已經逐漸默認了這一點。甚至偶爾還曾借此調侃兩位心腹。不過這會兒,以對面某人同樣“身嬌體弱”外加憊懶的程度,能在今日出門兒本就不同尋常……對眼前人的探究,謝桁并未有意外之色,緩緩起身,輕拂過袖口將兩人身側的茶水重新添上,這才含笑著開口道:“難得佳節,今日謝某不過想同子安一道聽一出頗有緣法戲罷了!”話音剛落,就聽樓下,臺上的小旦們已經咿咿呀呀地唱了起來。兩人所在這方包廂本就靠近街窗,很容易便能聽到樓下的種種聲音。而今日這一出戲,饒是安寧這般不懂行之人亦能聽出,明顯不同于往常的悠揚婉轉,此刻甚至帶著些許激昂之音。包廂內,二人皆靜靜品著手中清茶,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一直到聽到第二段唱詞的那一刻,街窗前,安寧眸光不覺微凝了片刻……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