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正院的忙碌相比,前院的胤禛,這幾日倒顯得“悠閑”了些。
二廢太子之后,皇上雖明不再立儲,但朝廷格局的變動卻從未停止。
從皇上將部分軍務交由十四阿哥胤禎掌管,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這是在重用十四阿哥了。
八爺黨一派自是歡欣鼓舞,十四阿哥是八爺黨的人,這事眾人皆知,認為這是皇上看重他們一黨的信號。
胤禛冷眼旁觀,心中卻是一片清明。
這不過是皇阿瑪又一次嫻熟的平衡之術罷了。
回想之前,掌管過兵權的直郡王胤禔、十三弟胤祥,哪一個得了好下場?
皇阿瑪絕不會讓任何一個皇子坐擁足以威脅皇權的勢力出現。
老八以為得了助力,卻不知以老十四那桀驁不馴、自有主見的性子,豈會甘愿久居人下,事事聽從老八擺布?
老十四現在,不就和老八以前跟在直郡王身后一樣嗎?
前幾日,老八獨子弘旺出痘不順,一些大臣不就開始搖擺不定了。
幕僚鄔思道今日前來,一番剖析,正與胤禛所想不謀而合。
“四爺,如今皇上因太子之事,心緒難平,日后對眾位阿哥的猜忌只怕有增無減。
此時風口浪尖,實不宜冒頭爭鋒。
依我之見,王爺當前要務,乃是繼續低調行事,潛心辦好皇上交代的差事。
戶部的積欠清查可繼續穩步推進,但手段不妨更和緩些,多請示,少擅專。
至于兵權之事,只要十三爺在……王爺只需靜觀其變即可。”鄔思道捻須緩。
胤禛頷首:“先生所極是。”
送走鄔思道,胤禛并未繼續處理公務,信步來到了書房后那個被他開辟出來的小小菜圃。
秋意已深,圃中唯有幾壟覆蓋著厚厚茅草保暖的蒜苗,頑強地探出嫩綠的尖芽,在蕭瑟的初冬中透著生機。
胤禛蹲下身,仔細看了看,唇角不自覺地微微揚起。
當初開這菜圃,若真按他最初想的那般隨意種下,怕是早被這幾場霜凍毀了。
如今這茅草保暖的法子,還是姜氏告知,果然有效。
這府里,論起真正懂侍弄土地,他真不如她,甚至弘晙都知道的比他多些。
靜心齋屋后小花園,聽說,今年收了不少的東西。
他們在圓明園的時候,靜心齋的奴才還收了些賣給膳房。
想到姜瑤,便自然而然地想起今早蘇培盛從隔離處傳來的消息。
再觀察三五日,若弘時無事便可回府了。
胤禛心里繃著的那根弦,終于可以稍稍放松,泛起一絲輕松愉悅。
但緊接著,一絲郁悶又悄然攀上心頭!
“年年十八!”
她自個都二十多了,還想十八!
本想等她回府,他定要懲戒一番!
可轉念一想,她此次去種痘,雖無性命之憂,但...也算是受了罪。
況且,她離府前,心里還記著他的生辰,提前備了禮……這份心意,到底讓他心頭那點惱意消散了大半。
“罷了……”
胤禛輕嘆一聲,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塵土。
懲戒她?
她求之不得!
說不定,到時還是他自個受罪。
“爺,宋格格遣人送了一盅黨參黃芪燉烏雞來,說是初冬干燥,給爺補補氣。”
胤禛剛回到前院書房,進寶便捧著個紅漆食盒進來稟報。
師傅離開前可是叮囑了他,每日給主子爺燉補品的事,還有睡前一杯補酒。
再加上這些日子,后院送來的補品,主子爺也不像從前那般都推拒了,偶爾接下。
今日只有宋格格送來,進寶檢查過后便提了進來。
胤禛聞,略顯詫異。
宋氏是他最早的侍妾之一,性情溫和,甚至有些過于沉寂,這些年很少主動往他跟前湊,這些日子其他院都有送湯水來,就她沒有。
他略一沉吟,便想到前兩日福晉提過,說宮里德妃過問這入府格格還未承寵的事。
新入府的崔格格,正是安排與宋氏同住梅花苑。
宋氏此時送來湯水,其用意,怕是和福晉意思差不多。
他瞥了眼那食盒,對進寶道:“告訴宋氏,爺今晚過去用晚膳。”
“嗻。”
梅花苑內,宋氏得了回信,臉上露出些許如釋重負的笑容,將一個鼓囊囊的荷包塞給傳話的小太監。
打發走人,她轉身對穿著嶄新藕荷色旗裝、面容嬌俏卻難掩緊張羞澀的崔格格溫道:
“崔妹妹,爺今晚過來,想必是會留宿的。
你……快去準備準備,沐浴更衣,好好梳妝。”
崔氏聞,臉頰瞬間飛紅,又羞又喜,眼里卻閃著光,她慌忙起身,聲音細若蚊蚋:
“謝……謝謝宋姐姐提點!”
說罷,腳步有些凌亂地回了她住的西廂房,讓貼身丫鬟去要熱水。
看著崔格格消失在門簾后,宋氏臉上的笑容淡了些,轉身低聲吩咐自已的貼身丫鬟翠韻:
“快去膳房說一聲,晚膳擺在正屋,做些爺愛吃……
問下膳房,靜心齋那邊,爺去時都點些什么菜,讓他們照做幾份送來!”
翠韻應下,腳下卻沒動,臉上帶著幾分不甘。
自家格格入府最早,如今卻要替新人張羅鋪路……她忍不住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