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恭送爺。”
烏拉那拉氏起身相送,看著他挺拔冷硬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輕輕嘆了口氣。
若是幾年前,德妃若是這樣說,四爺多半會給她幾分面子,去后院某人那里坐坐。
可如今,四爺威儀日盛,心思越發深沉難測,她也不知道,德妃這番話還能能起幾分作用。
出了正院胤禛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他差點忘了,府里還有一個烏雅氏,是德妃早早賜下來的人。
以前留著她們主仆,偶爾還能傳遞些無關緊要的消息回去,算是有點用處。
如今看來,卻是留不得了。
他淡淡吩咐蘇培盛,語氣平靜無波:“烏雅氏身邊那個嬤嬤,不用留了,烏雅氏....以后就在院子里待著吧!”
蘇培盛心頭一凜,立刻躬身:“嗻!”
他知道,這是主子爺在清理門戶,也是做給德妃看的。
......
胤禛沉著臉回到前院書房,將積壓的政務折子一一批閱。
書房內氣氛壓抑,蘇培盛屏息凝神地伺候著,連研墨都小心翼翼,生怕觸了主子的霉頭。
直到夜深,折子總算處理完畢。
蘇培盛覷著胤禛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試探:“爺,時辰不早了,您今日……可要歇在后院?”
胤禛聞,握筆的手微微一頓。
方才福晉的話又在耳邊響起。
子嗣……德妃的敲打……確實!
皇阿瑪二十多個兒子,他才三個,確實少了,是該進后院了。
然而,這個念頭剛一升起,昨晚在靜心齋的情形便不受控制地浮現腦海——那個女人毫不留情地驅趕,那雙清澈的卻帶著不耐煩的杏眸,仿佛他是什么礙事的物件一般!
一股憋悶之氣瞬間涌上心頭,將他方才批閱公文帶來的冷靜驅散大半。
姜氏...她不愿意?
哼,難道他胤禛,堂堂雍親王還缺人伺候不成?
有的是人盼著他去!
只是……心里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滯澀與不舒坦,卻盤旋不去,讓他莫名煩躁。
“去武氏那兒。”
胤禛冷聲開口,語氣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負氣。
武氏嬌媚可人,小意溫柔,說話也動聽,正好舒緩心情。
“嗻!”
蘇培盛心中一凜,立刻躬身應下,忙不迭地吩咐小太監趕緊去武格格的院子通知,讓武格格準備著。
書房內重新安靜下來,胤禛卻覺得有些看不進去眼前的折子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負手望著窗外清冷的月色。
這次南苑驚馬,皇阿瑪還是因為太子和弘皙輕拿輕放,這親自帶大的孩子,還真是旁人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
若不是那日他縱著姜氏,他的嫡子弘暉和弘晙都要因為太子和弘皙的有意為之而葬送生命。
胤禛潛心學佛多年,佛家講因果輪回,世間諸事皆有定數。
但胤禛的內心卻是諸多懷疑,若是如佛家那般,那個位置!
他不爭,不籌謀,必不會落在他身上。
然而自從遇見姜氏之后,他卻覺得,這冥冥中的因緣造化,也有些道理。
姜氏幼時救了十三、十四時,那群孩子里,有個孩子是哪家人幾代單傳,他的父親經商能力了得,如今已是江南巨賈。
當初因為那份救命之恩,投在他門下,這些年來一直通過十三弟暗中將大部分利潤輸送到他門下。
這些“意外之財”不僅支撐了他培養粘桿處的開銷,更在幾次賑災中讓他得以不動聲色地博取民心,外人還不知道那人是他的人。
而他和她第一次相遇,她無意中救了重傷被追殺的他。
再遇,他們母子的出現,讓他們沒有付出其他損失慘重的代價,就消除了皇阿瑪和太子對他的忌憚,讓他有了喘息之機。
他縱著她女扮男裝混入南苑伴在弘晙身邊,本是破了天大的規矩。
可偏偏就是這份破例,讓他免受喪子之痛!
且她這一救,更讓之前因追繳戶部欠款而開罪的宗親們和兄弟們緩和了神色。
這份無形中積下的人情,遠比任何政治算計都來得牢固。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自姜氏出現后,許多事雖看似偏離常軌,結果卻往往導向意想不到的善果。
這莫非就是佛經中所說的“逆增上緣”?
以逆境為助緣,反而成就功德。
既如此,他又何必以世俗規矩相約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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