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清晨,陳落還在熟睡當中的時候,外面便傳來了陳振華跟人交談的聲音。
聽著語氣里充滿了忐忑和興奮的話,陳落無奈地揉了揉眉心,驅散了最后一絲睡意后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不過他卻并沒有立刻起身出去,而是又在炕上歇了片刻,直到整個人徹底清醒后,才晃晃悠悠地穿上了衣服,不緊不慢的出了房間。
讓他有些意外的是,此時他院子里不僅僅只有陳振華,還有包括陳勁在內的幾個和他們年齡差不多的年輕人。
甚至就連前段時間不知道去忙什么了的陳大山都回來了,正笑容滿面的和自家媳婦兒不知道在說什么。
陳振華這貨昨天晚上估摸著一夜都沒睡,哪怕此時他的精神很亢奮,可眼角的黑眼圈卻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畢竟這年頭兒可沒有什么遮瑕膏之類的,就算有,這個時代的男人也沒有化妝的習慣。
此時的陳振華被人收拾得板板正正,不僅頭發上面打了發蠟,油光發亮的,衣服也是壓箱底的新衣服,就連腳上都穿了一雙不知道從哪兒搞來的皮鞋,黑得耀眼。
見到陳落,陳振華雙眼一亮,飛快地跑了過來:“哥,你咋起這么晚?”
聽到這句話,陳落沒好氣地抬手在他的腦袋上敲了一下:“是你起太早了,滾一邊兒去,別影響我洗漱。”
被罵了一頓的陳振華完全沒有任何生氣的意思,臉上依舊帶著興奮的笑容:“哥,我就是有點兒太激動了,想想今天就結婚了,跟他媽做夢似的。”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全都繃不住笑了出來。
陳勁這個和陳振華關系最好的兄弟更是滿臉鄙夷地指著他:“喲喲喲,兄弟們聽聽,咱們華子這話說的,哎呦喂,我他媽都沒臉聽。”
“就是啊,以前問華子啥時候結婚,總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沒想到竟然這么恨娶啊?”
“華哥,你這可就有點兒丟人了啊,咱老爺們兒怎么能這么沒出息呢?你得支棱起來啊。”
“別說了,就華子這個鳥樣兒,等以后結了婚,指定沒啥家庭地位。”
陳振華被這群發小說得滿臉臊紅,氣急敗壞地喊道:“你們他媽懂個錘子!”
“哎哎,他急了,兄弟們,他急了啊……”
“華哥我們錯了,我們真的錯了,哈哈哈……”
看著這群打鬧的年輕人,陳落忍不住笑了出來,沒有摻和他們之間的打鬧。
就在他洗漱的時候,陳大山笑著走到他的旁邊,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這段時間你做的事情我都聽我爹說了,厲害!”
說完,他還朝著陳落比了個大拇指,眼神中的贊賞毫不掩飾。
吐掉嘴里的牙膏,陳落這才開口道:“大山叔說笑了,哪能跟你比啊,我這就是純純的走了狗屎運……”
說到這里,他忽地停了下來,好奇道:“不過大山叔,你這段時間干啥去了?”
陳大山聳聳肩:“保密,不是我不想說,是不能說,你小子能理解吧?”
能理解個錘子。
畢竟在陳落的記憶中,陳大山早就退伍了,可現在看來,他似乎只是離開了部隊,卻還有著其他的身份?
好在陳落對于部隊的保密條例還是很清楚的,所以也沒有繼續追問的意思。
沖著陳大山點點頭后,便繼續洗漱。
與此同時,寡婦屯兒。
李宏良家里。
因為昨天和陳老蔫兒他們商量好的便是今天上午九點之前過來接人,所以他們一家也是早早的便起了,收拾院子的收拾院子,準備早飯的準備早飯。
當然,這份早飯里面肯定是不包括陳老蔫兒他們的,畢竟他們自己家的口糧都不是很足,根本沒有多余的糧食招待其他人。
顏佩蕓雖然被放了出來,可此時卻被家里的兩個嫂子死死的守著,根本不允許她從臥室里面出去。
同時,她的兩個嫂子還在不停地對著她洗腦。
“我說佩蕓,真不知道你在拿捏個什么勁兒,老三這都死了一年多了,你這改嫁不是很正常的嗎?”
“就是,你今年也不過二十三歲,真想給老三守一輩子啊?”
“沒錯,如果你倆有個孩子的話,守也就守了,可你這啥都沒有,守個啥?”
“再說了,人陳家村的陳振華可是頭婚,大小伙兒長得也俊,聽說他跟著陳落可沒少劃拉錢,手里頭富著呢,你嫁過去就等著享福吧。”
“……”
兩個嫂子你一她一語的,讓顏佩蕓感覺自己的腦子都快炸了。
昨天上午,她和陳振華說完之后,心底確實有想要返城的意思,但其實并沒有那么堅決。
因為她和別的知青不一樣,她娘家只剩下了一個爹,可那個爹早在她十歲的時候就再婚了,從那個時候起,她就多了一個繼弟,后來更是多了一個同父異母的親弟弟。
從那個時候起,她在家里的日子便一天難過一天,親爹也逐漸變成了后爹。
甚至就連下鄉,也是她爹為了讓繼弟留在城里,生生地逼著她將工作讓給了繼弟,這才到了鄉下。
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下鄉不到一年,就嫁給了李大彪。
別說上山下鄉取消之后她能不能回城,就算能回去,其實她的內心也是比較抗拒的。
之所以在陳振華的面前表現得那么堅決,就是因為她太清楚自己公婆他們一家的性子了,一旦她答應下來,以后這家人指定得鬧的陳振華家里不得安寧。
更不要說她是個二婚女,她自己都覺得自己配不上陳振華,昨天上午對陳振華的那一句句質問和自述,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才能說出來的。
原本以為這樣兩個人就結束了,可她卻還是低估了公婆一家人的無賴程度,他們竟然會直接找上門,強行逼著人家過來娶她。
想想昨天晚上和今天的遭遇,顏佩蕓忽然覺得自己這樣還不如死了好。
只是兩個嫂子看她看得太緊,讓她就連想死都做不到。
就在家里忙得熱火朝天,顏佩蕓滿臉絕望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一聲憤怒的咆哮——
“李宏良,你個王八犢子,給他媽老子滾出來!”
聽到外面的聲音,顏佩蕓絕望的眼神中忽地閃爍出了新的光芒。
她的兩個嫂子則面面相覷,完全不明白村長一大早的發什么邪火,但她們又不敢出去看,萬一顏佩蕓跑了,那兩百塊錢的彩禮可就沒了。
那可是兩百塊,頂得上村兒里人差不多三年的收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