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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竹影軒的窗欞映著暖黃燭火。
云綺自然還未安寢。
她每隔幾日便做的全身護膚,流程繁瑣得很。
先是沐浴,之后就是敷上自制的面膜、手膜和腳膜。連沐浴帶護理,前前后后要耗去一個半時辰。
此刻流程已畢,她坐在梳妝臺前。
鏡中人的肌膚被滋養得如剛剝殼的暖玉,透著瑩潤的光澤,頰邊泛著水汽蒸騰出的自然粉暈。
長發松松挽成半髻,幾縷碎發垂在頸側,襯得脖頸修長,鎖骨線條若隱若現,未施粉黛仍美得不可方物。
穗禾上前,熟練地為她換上一套緋色寢衣。
衣料是極軟的細紡絲綢,內襯一層薄薄的藕荷色輕紗,貼在身上輕若無物,走動間衣擺微揚,像晚霞漫過地面。
云綺起身正要往床榻去,腳步忽頓,轉頭看向穗禾:“現在是什么時辰了?”
“回小姐,已近亥時四刻了。”穗禾立刻回話。
“亥時四刻……”云綺輕聲重復,又微微歪頭望向窗外。
今夜的月亮格外清亮,像塊被磨透的白玉懸在夜幕。
清輝如流水般漫過窗欞,在地面灑下一片細碎的銀白,連空氣中都裹著層淡淡的月光涼意。
她望著那片月光,眸中忽然閃過絲明悟,對穗禾吩咐道:“你去侯府前后門,趴在門縫看看,有沒有什么異常。”
“侯府門外?”穗禾愣了愣,臉上滿是疑惑,“小姐的意思是,看看有沒有人在府外逗留?”
云綺沒直接回答。
她想到,祈灼該在一個時辰前就收到了她送的禮物。
那方繪著他們初見畫面的小箋是她親手畫的,那壺青梅酒是她親手釀的,那句“君念我時我念君”是她親手寫下的,連那盒香膏都是她親自調制的。
她要么不送人東西。要送,就送到極致。
她要祈灼眼里看見的、嘴里嘗著的、口中念出的、鼻翼間嗅著的,全都是她的痕跡,全繞著她的影子。
她根本不擔心祈灼收到這禮物會不會喜歡。
她若想哄一個人高興,不過是信手拈來的事。
而今日送祈灼的禮物,她可是真費了點心思,她知道祈灼會很歡喜。
看見那句詩,他對她的思念,也一定會達到極致。
若是按照她自已的脾氣,想要就要得到,想見一個人就一定要見到。她才不會在意自已的行事是否符合規矩,因為她生來就不是循規蹈矩的人。
而祈灼和她是一樣的人。
他很可能會來找她。
也很有可能,來了,卻沒有讓她知道。
穗禾雖不知小姐為何突然有此吩咐,卻也不敢耽擱,立刻應下轉身往門外去。
她借著夜色掩護,先悄悄繞到侯府前門,抵著門縫往外望。門外空蕩蕩的,只有風卷著落葉掠過路面。
她又輕手輕腳繞去后門,剛將眼湊到門縫上,便瞧見不遠處那棵老槐樹下,靜靜停著一輛馬車。
車廂垂著厚重的簾幕,瞧不清內里是否有人,但車轅旁坐著的一人她卻認得。一個是車夫,另一個正是今日她替小姐轉交東西見過的李管事。
穗禾不由得瞪圓了眼睛,也顧不上再細瞧,轉身便往竹影軒快步跑。
推門進屋時,她還帶著幾分氣喘,聲音里藏著難掩的驚訝:“小、小姐!后門外真的有人!老槐樹下停了輛馬車,車外還坐著的那位李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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