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裴羨不同。
他驚才絕艷,深受圣寵,位高權重。滿朝文武皆欲與之相交,他卻連官邸都不許人輕易踏入。
同僚設宴相邀,他皆稱病推拒。權臣欲結姻親,他直無意嫁娶。便是宗室貴胄遞來的帖子,也常被原封不動退回。
他不蓄美姬、不置田產,不收珍玩,不結朋黨。永遠是孤影單衣立于朝堂,批奏折不避鋒芒,議事時直敢諫,三番五次駁了顯貴顏面。
久而久之,明里暗里彈劾他的折子堆了半間值房,他卻依舊是那副清冷淡漠的模樣,仿佛這京城的繁華喧囂和官場的波譎云詭,都不過是窗外的一陣風。
當然,這也是皇帝為何會如此信任重用裴羨的原因,讓他短短五年坐上丞相之位。正因裴羨心如明鏡臺,不偏不倚。縱是面對九五之尊,亦敢當庭直諫,從不曲意逢迎。
這般行事只能總結出七個字:無欲,無求,不怕死。
云綺很好奇,裴羨這樣一個遺世獨立的人,從前究竟經歷過什么。
阿生沒想到云綺會問這個,手下意識攥緊了袖口,臉色微微發白。
卻立馬擺手,說話磕磕巴巴:“我、我是三年前才被大人救回府的。大人來京城前的事,我完全不知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若只是說不知情,云綺或許還能信上三分。可他反復強調“完全不知情”“什么都不知道”,攥緊成拳頭的指節都泛了白,明顯是生怕她深究。
云綺挑眉:“你真不知道?”
阿生忙不迭用力點頭。
她忽然彎起唇角,狀似不在意的模樣道:“行,那我便直接去問你家大人。”
“不行!”阿生猛地抬頭,倒吸涼氣的聲響幾乎蓋過雨聲,“這個……這個不能問!”
云綺歪頭:“為何問不得?”
少年胸口劇烈起伏,喉結滾動著,面上閃過掙扎之色,像是被按在熱鐵板上的螞蟻,既想守住秘密,又架不住她灼灼的目光。
最終他泄了氣般垂下頭,聲音里帶著哀求:“云大小姐,求您別去問大人這些舊事。他……他從前吃的苦已經夠多了。您若真想知道,我……我可以告訴您,但求您別在大人面前提這些了。”
云綺動作頓住:“什么?”
阿生認命般看向她:“大人過去的事,我原本確實不知情。直到去年我陪同大人回了趟荊楚之地的安瀾鎮,那是大人的故土,是巷口賣糖粥的王阿婆告訴我的……”
*
是夜。
裴羨合衣躺在床榻上,脊背挺直如孤松,眸光清冷似霜,望向房內窗欞的目光幽遠而沉靜。
窗外風雨大作,雨珠如豆粒般砸在窗紙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屋內燭火搖曳,在他清瘦的輪廓上投下晃動的暗影,整個人顯得愈發孤寂。
不知為何,裴羨已許久未想起從前之事,此刻回憶卻如潮水般緩緩漫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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