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數到三,若他不推開她,她便繼續。
裴羨在少女啟唇的瞬間,眉梢仍凝著慣有的克制與疏離,剛欲抬手,卻沒想到身前的少女竟直略過了一、二。
直接念出“三”來。
裴羨多年來無悲無喜,無欲無求,早已將情緒煉就得如波瀾不驚。
可云綺偏要掀動這潭死水,話音未落,她帶著熱氣的呼吸已撞在他冰涼的下頜。
裴羨側頭避開的動作是本能,薄唇卻擦過她光潔的前額,觸感輕若雪融,仍讓他眸底那片萬年不化的寒潭不受控地漾開漣漪。
事情的發展完全偏離軌道。
當裴羨手掌按上一旁木架時,木料與墻面相撞發出一聲悶響,橫欄上的青瓷筆洗晃動一下,險些墜地。
他卻只能任由胸口隨著急促的呼吸起伏——
方才唇舌交纏的濕熱纏綿仍在齒間翻涌,她舌尖的柔軟與熾熱尚未消退,那抹甜軟殘留在他唇間,連呼吸都裹著令人顫栗的余韻。
云綺的指尖還搭在他腰間,隔著層薄薄的衣料,他卻能清晰感受到那點灼人的溫度,像火星落在冰封的荒原。
裴羨再次轉過臉時,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少女嫣紅水潤的唇上。
他微仰下頜,露出青筋隱現的脖頸,喉結滾過一道極細的、近乎戰栗的弧度。
兩人的喘息在寂靜中交纏。
他仍站得筆直如松,可貼在木架上的掌心已沁出薄汗,將那片清冷的禁欲氣息,暈染開一絲隱秘的、動搖的熱。
而始作俑者卻毫無心虛之色。
那雙本就清亮的眸子,此刻蒙著層水光,像春雪初融的溪澗,偏偏又裹著化不開的灼熱,直勾勾撞進他的眼底。
他望見她輕啟唇瓣,用口型無聲念出兩個字。
——喜歡。
她是在說,喜歡他?
不是早就知曉,她心悅自已嗎。
何況他應該清楚,眼前的人能肆無忌憚將“喜歡“與“想你”掛在嘴邊。今日說喜歡,明日或許便不喜歡了。此刻說喜歡,下一秒也可能轉作不喜歡。
可為何——
心臟竟會因這連聲響都不曾發出的兩個字,有一瞬的跳動。
大概,只是錯覺。
外間用飯的阿生聽見響動,立馬朝屏風這邊看,詢問道:“大人,您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裴羨深吸口氣,驟然與身前之人隔開尺許距離。
屏風后似一片寂靜,聽不到回應。
阿生當即放下碗筷,三步并作兩步,神色焦急地朝屏風這邊奔來。
入眼便是裴羨立在博古架前,脊背繃得筆直,右手虛搭在架子上,指節泛白。青色素衣垂落,面上依舊是慣常的清冷淡漠。
而云綺側身立在書架前,少女白皙纖細染著蔻丹的指尖,正翻動著一本《呂氏春秋》。書頁翻過嘩的一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阿生卻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他家大人素來神色不見波瀾,此刻頸側卻青筋微凸,喉結處的肌膚泛著極淡的紅,似乎還染著未褪的薄汗。
那位云大小姐呢,唇瓣比先時更顯嫣紅,水潤得似含露的花瓣。
臉頰也染著淡淡緋色,卻非怯弱之態,倒像被暖風吹開的桃花,明麗而自若。
這屏風后的炭火,有這么熱嗎?
竟叫素來清冷的大人沁出薄汗,又令少女面上添了三分滟色。
云綺挑眉看向阿生,眼尾微揚間,似在傳遞這里一切如常的訊息。
“那個,云大小姐……”
阿生幾番猶豫,終于下定決心開口。
云綺眼波懶懶流轉,漫不經心道:“怎么?”
阿生一閉眼,一咬牙提醒道:“那什么,您手里的書拿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