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看這個靠著溜須拍馬爬上來的家伙不順眼了,現在看到他這副德行,心里簡直比三伏天喝了冰水還要舒爽。
羽柴秀吉沒有看任何人,他低著頭,一步一步地挪到房間中央,然后“噗通”一聲,雙膝跪地,整個上身都伏在了地板上,行了一個最卑微的土-->>下座大禮。
“罪臣秀吉,拜見主公!”他的聲音顫抖嘶啞,充滿了無盡的恐懼和悔恨。
織田信長仿佛沒有聽見,他依舊在專注地點茶。熱水注入茶碗,他拿起茶筅,手腕快速而有節奏地攪動,翠綠的泡沫漸漸浮起。
整個大殿,只能聽到茶筅和碗壁碰撞的“沙沙”聲。
這聲音,此刻在羽柴秀吉聽來,卻比戰場上的炮聲還要刺耳。
他能感覺到,幾十道目光正像刀子一樣刮在他的后背上,有同情的,有疑惑的,但更多的,是輕蔑和嘲弄。
他伏在地上,額頭緊緊貼著冰涼的地板,屈辱的汗水流過他的臉頰。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終于,織田信長放下了茶筅,將打好的茶碗端到面前,輕輕品了一口。
“說吧。”
他開口了,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
“猴子,你帶出去的兩萬大軍呢?”
這句平淡的問話,卻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了羽柴秀吉的心口。
他身體一抖,伏得更低了。
“回……回主公……”他艱難地開口,“全……全軍覆沒了……”
“羽柴!”
柴田勝家第一個跳了起來,指著羽柴秀吉的鼻子破口大罵:“猴子!你打了敗仗,還有臉活著回來?兩萬大軍!那可是兩萬精銳!說沒就沒了!你應該切腹謝罪!”
“我知道自己有罪!”羽柴秀吉抬起頭,臉上滿是淚水看著織田信長,聲嘶力竭:“可是,主公!柴田大人!如果我死了,誰能告訴你們,我們在高麗戰場上,遇到的什么樣的對手!那些漢人早已不是我們認識的漢人了!”
他開始語無倫次地講述那場噩夢般的戰爭。
從義州城外,大夏軍的炮擊開始。
“……他們的火炮,比我們的國崩炮打得遠一倍不止!三百門炮同時開火,只用了半個時辰,我們的大營就成了一片火海!人就像麥子一樣,一片一片地倒下去,連對方的影子都摸不到!”
“平壤城下,我們以為城高池深,能固守待援。可他們的騎兵,穿著漆黑的重甲,刀槍不入!他們的火銃,射得比我們的鐵炮快,射得也比我們的遠!我們還在裝填火藥,他們已經打完三輪了!三輪啊!”
羽柴秀吉激動地比劃著,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被彈雨籠罩的戰場。
“我們從西門突圍,以為是生路,結果一頭撞進了他們的埋伏圈!兩萬重甲騎兵,就像一座黑色的山,直接壓了過來!我們最勇猛的武士和足輕,在他們面前,一沖就散,一碰就碎!”
大殿里的氣氛,隨著他的講述,變得越來越凝重。
一開始,還有人抱著懷疑的態度,覺得是羽柴秀吉在為自己的無能開脫。可聽著聽著,所有人都笑不出來了。
羽柴秀吉描述的那些細節,太真實了。
那種發自骨子里的恐懼,是裝不出來的。
尤其是當他講到漢城南港的海戰時,他的聲音抖得更厲害了。
“……我們好不容易搶到了船,逃到了海上。我以為安全了,我以為終于逃出生天了……可是,主公……海面上,全是他們的戰船!上百艘!每一艘都比我的‘日輪丸’更大!船舷兩側,全是黑洞洞的炮口!”
“他們甚至沒有靠近,就在數里之外開炮!一輪炮擊,我的‘松島丸’就斷成了兩截!第二輪,‘千代丸’直接被打爆了!我的‘日輪丸’,也被打穿了舵,只能在海上打轉……他們……他們是故意的!他們是在羞辱我!”
說到最后,羽柴秀吉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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