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川走到墻邊,那里掛著一幅巨大的北方地圖。
陳平川的視線落在京城以北,那片一望無際的區域。
“你們說的,都對。”
陳平川開口,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把威脅消滅在它還沒成型的時候,這是用兵的道理,沒錯。”
陳平川的手指,點在地圖上的京城位置,然后緩緩向北劃去,越過長城的邊墻,深入到一片空白的區域。
“但是,你們想過沒有,追擊要付出什么?”
“付出?”石頭抓了抓后腦勺,不明白。
“第一,我們的兵。”
陳平川看向石頭。
“從城外攻到皇宮,你們打了整整一天一夜,沒合過眼。士兵們現在是靠著一股氣撐著。讓他們拖著這樣的身體,去追一群為了活命不要命的瘋狗,還是進入我們完全不熟的草原,你們覺得,能有多少勝算?就算贏了,要死多少兄弟?”
石頭不說話了,這是事實。
“第二,后勤。”
陳平川的手指在地圖上那條長長的追擊路線上點了點。
“大軍出塞,人吃馬喂,每天都是天文數字。我們的補給線要拉多長?草原上找不到一粒米,所有東西都得從京城運。這條幾百里的補給線,隨便來一小股蠻族騎兵就能把它截斷。到時候,我們深入草原的大軍吃什么?啃草根嗎?不用敵人打,我們自己就餓死了。”
將領們臉上的激動退去,開始思考。
“第三,也是最要緊的一點。”
陳平川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窮寇莫追。”
“這句話的意思,不只是說被逼急的敵人會跟你拼命。”
“更深的意思是,要分清主次。”
陳平川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
“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陳平川自問自答,聲音無比堅定。
“不是去追殺那幾千個逃兵!”
“是穩住京城!是安撫這百萬百姓!是重建這里的秩序!是盡快把大業朝的都城,變成我們自己的大后方!”
“京城在這里,天下人的眼睛就都盯著這里。我們在這里站穩了,就拿到了名分和人心。天下那些有本事的人,才會來投靠我們。南邊那些擁兵自重的諸侯,才不敢對我們亂動心思。”
“如果我們現在,為了幾千個蠻族殘兵,把主力派到幾百里外的草原上。京城空了,后方不穩。萬一南邊哪個起義軍首領腦子一熱,帶兵打過來,或者別的地方又出了亂子,我們怎么辦?家被偷了,主力還在外面沒吃沒喝,到時候兩頭挨打,那就是死路一條!”
陳平川的每一句話,讓所有人心頭一緊。
他們只想著乘勝追擊的痛快,卻沒看到這背后的危險,更沒有去想整個天下的局勢。
“主公想得周全,是我們……短視了。”
秦鋒低下頭,真心實意地承認。
“是俺想得太簡單了,光想著砍人。”石頭也有些臉紅。
陳平川走過去,拍了拍兩人的肩膀。
“你們想為國除害,這個心是對的。但是做將軍,不能只有一股子勇勁,更要會算計。眼睛不能只盯著一場戰斗,要看到整個天下這盤棋。”
“阿保機剩下的那些人,不用擔心。他們跑回草原,面對的不是我們的追兵,而是其他部落的刀子。阿保機死了,他的部落就是一塊大肥肉,周圍的狼都會撲上來撕咬。他們自己都快打出狗腦子了,短時間內,根本沒力氣再來找我們的麻煩。”
“而我們,正好需要這段時間。”
“我們需要時間,整合我們打下來的地盤,消化這次勝利的果實。讓百姓休養生息,讓軍隊得到補充和休整,積攢我們的力量。”
“等到我們的國力恢復,等到我們的新式火銃裝備到每一個士兵,等到我們的后勤補給,能支撐我們打一場持續一兩年的大戰……”
陳平川說到這里,眼中是壓不住的野心。
“到那個時候,就不是他們還來不來騷擾我們的問題了。”
“而是我們,要不要去他們的草原上,把他們欠了上百年的血債,連本帶利收回來的問題!”
這番話,充滿了霸道和自信。
在場的將領們,全身的血都好像被點燃了。
他們似乎已經看見了未來的景象。
他們將追隨著這位年輕的主帥,率領著裝備了神兵利器的無敵大軍,跨過長城,橫掃草原,把漢家的旗幟,插在北海之畔!
那將是何等的功業!
“我等,愿為主公,效死!”
眾將再次齊聲吶喊,聲音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渴望。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