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敵人的陣列森嚴,清一色的鐵甲在冬日慘白的光線下,反射著寒芒,如同一條鋼鐵鑄就的巨蟒,正緩緩絞緊。
鳳三娘粗略估計,至少有五百之眾,個個手持精良的兵刃,殺氣騰騰,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山下傳來一陣粗野至極的狂笑,一個沙啞刺耳的聲音遠遠傳來,響徹整個山谷。
“黑風寨的人聽著,識相的,乖乖把糧食都交出來,再讓鳳三娘梳妝打扮,穿上紅嫁衣和紅蓋頭,我李老禿要娶她過門!否則,今日便踏平你這黑風山,雞犬不留!”
眾人臉上血色褪盡,鳳三娘握著劍的手因為憤怒而顫抖。
李老禿不是普通的賊寇,他原是朝廷鷹揚衛的校尉,外號‘禿鷲’,因為打仗從不留活口,專食死人肉!人送外號“禿鷲”,他手下那幫人,也都是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正規軍!
遠不是黑風寨的烏合之眾能相比的。
鳳三娘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根本不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斗,而是一個毫無懸念的死局。
議事堂內,火盆里的炭火明明滅滅,跳動的火焰將一張張惶然不安的臉映得陰晴不定。
“大當家的,我們……”一個手下聲音發顫,眼神躲閃,“我們……投降吧。李老禿只要糧食和……和您,或許……或許能放過我們這些弟兄一條生路。”
“放你娘的屁!”鐵牛那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怒斥道,“俺們黑風寨,沒有孬種!”
另一個人立刻紅著眼睛反駁:“不當孬種,難道就去當死人嗎?你睜開眼看看外面多少人!我們拿什么打?”
“打不過也得打!大不了一死!”
“說得輕巧!怎么打?你告訴我怎么打?用你的命去填嗎?”
鐵牛被問得啞口無,他空有一身蠻力,此刻卻想不出半點對策,一張黝黑的臉憋得通紅,只能像一頭被困的公牛般呼呼喘著粗氣。
鳳三娘冰冷的目光緩緩環視一圈,看著那些或低頭不語、或眼神躲閃的臉龐,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如墜冰窟。
除了啞巴叔和一根筋的鐵牛,竟無一人主戰。
還沒開打,士氣就已經散了。
她的視線越過眾人,最終落在了議事堂門口那個安靜的身影上。
陳平川已經解開了腳鐐,換上了一身干凈的青布長衫,靜靜地站在那里,正與她四目相對。
鳳三娘心里一動,開口道:“軍師,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匯聚了過來。
有疑惑,有不屑,更有幾分看好戲的嘲諷。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懂得怎么打仗嗎?
陳平川緩緩走進堂中,腳步沉穩,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
“不能投降。”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嘈雜的議論聲,瞬間靜了下來。
“李老禿外號禿鷲,你們以為是白叫的?”他停頓了一下,讓所有人都消化這句話,“禿鷲是什么德性?食腐肉、敲骨吸髓,貪婪無度,從不留活口。今天我們交出糧食,明天他就要我們的兵器,后天,就要我們的命。把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敵人的仁慈上,是這世上最愚蠢的做法。”
他的視線銳利如刀,落在那個提議投降的人身上,后者臉色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
“這一戰,是生死存亡之戰,我們身后就是懸崖,退無可退。”
“說得比唱得還好聽!”角落里,有人陰陽怪氣地說道,“反正打仗送死的人不是你!你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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