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坐輪椅,而是靠著沙發,雙腿并攏伸直,身上搭著一條薄毯。
電視開著,播放著無聲的財經新聞,閃爍的光影在他那張俊美卻蒼白的臉上明明滅滅。
他沒有看電視,只是望著窗外的黑暗,整個人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
管家福伯悄無聲息地迎了上來,臉上帶著為難與擔憂。
“太太,您回來了。”
孟聽雨點了點頭,目光落在餐桌上。
“他……沒吃?”
福伯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無奈。
“先生說,太太不回來,他沒胃口。”
孟聽雨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
一股無名火“蹭”地冒了上來。
氣他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氣他這近乎幼稚的固執。
可那火苗剛竄起來,就被一股更復雜、更柔軟的情緒包裹,瞬間熄滅。
只剩下一點溫熱的、酸脹的無奈。
她深吸一口氣,將外套脫下交給福伯,然后徑直走向那個沉默的男人。
聽到腳步聲,顧承頤僵硬的身體動了一下。
他緩緩轉過頭。
當孟聽雨的身影清晰地映入他眼底時,那雙死寂的、盛滿黑暗的墨眸,瞬間被點亮了。
那光芒,強烈,灼熱,帶著毫不掩飾的委屈與依賴。
像一只被主人遺棄在雨里,獨自等待了很久很久的大型犬,終于在絕望之際,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目光一瞬不瞬。
孟聽雨被他看得心頭一軟,所有準備好的、帶著火氣的責備,都堵在了喉嚨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最終只是嘆了口氣,認命般地轉身走向廚房。
“等著。”
她丟下兩個字,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縱容。
她沒有讓傭人動手,而是親自打開餐罩,將那碗早已涼透的藥膳端進廚房,用小火,慢慢地溫著。
湯藥在鍋里升騰起裊裊的熱氣,也撫平了她心底最后的一絲煩躁。
她端著溫熱的藥膳走出來,放在顧承頤面前的茶幾上。
“喝了。”
她的語氣算不上溫柔,甚至有些命令的意味。
顧承頤的視線,從她的臉上,緩緩移到那碗湯色醇厚的藥膳上。
然后,他默默地坐直身體,端起碗,一不發地,一口一口喝了起來。
他喝得很慢,很認真,仿佛在品嘗什么絕世珍饈。
客廳里很安靜,只有他吞咽時發出的輕微聲響。
他明明一句話都沒說,可周身散發出的那種滿足感與安心感,卻幾乎要化為實質,將整個空間都填滿。
孟聽雨就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
看著他將最后一滴湯汁都喝得干干凈凈。
她忽然覺得,自己養的不是一個丈夫。
而是一個極度挑食、且只認一個飼養員的,矜貴又難搞的“專屬投喂依賴癥患者”。
等他放下碗,孟聽雨才在他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坐下,神情嚴肅。
“顧承頤,我們得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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