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我,恨我的出身,恨我的頭腦,恨我擁有一切你汲汲營營都得不到的東西。”
“所以,你毀了我。你以為把我變成一個廢人,困在輪椅上,你就能贏了?”
一聲聲質問,如同重錘,狠狠地砸在齊越崩潰的神經上。
那些被他刻意遺忘的,陰暗的記憶,此刻被藥力無限放大,變得無比清晰。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夜晚。
他偷偷潛入電源室,指尖在開關上停留。
他仿佛又看到了爆炸后,顧承頤被抬出來時,那雙血肉模糊的腿。
那一刻的快意,與此刻的恐懼,瘋狂地交織在一起。
“啊——!”
齊越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他瘋狂地搖頭,眼神渙散。
“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是他活該!他憑什么擁有一切!憑什么所有人都看著他!”
“我才是最強的!我比他強!”
他的心理防線,在藥效與精神沖擊的雙重作用下,徹底垮塌了。
他開始語無倫次,顛三倒四。
“……那場爆炸……我只是……只是想給他一個教訓……我沒想讓他殘廢……”
“……公司的錢……是我拿的……那些老東西,憑什么分紅比我多……”
“還有這次……孟聽雨……她是我的!她的味道……只有我配得上!顧承頤那個廢物,他憑什么!我要讓他看著,他最心愛的女人,是怎么在我身下……哈哈哈……”
他笑著,又哭著,像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將自己如何設計爆炸案,如何挪用公款,如何嫉妒顧承頤,以及這次綁架的所有動機和細節,在思維的混沌中,全部供認不諱。
審訊室里,記錄員的手在飛速地敲擊著鍵盤。
兩名負責審訊的警察,交換了一個震驚而又了然的眼神。
他們辦過無數案子,卻從未見過如此……順利的審訊。
這個不可一世的齊家大少,就像一個被剝開了所有外殼的軟體動物,將自己所有的罪惡,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
屏幕那頭,顧承頤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的懷里,女兒睡得安穩香甜。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那雙深邃的墨色眼眸里,所有的愛恨、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瘋狂,都在此刻,歸于一片死寂的平靜。
像一場盛大的煙火,在極致的絢爛之后,只剩下冰冷的,無邊無際的黑夜。
齊越。
這場游戲,結束了。
而你的地獄,才剛剛開始。
夜風從倉庫洞開的巨口灌入,卷起地上的灰塵與碎屑,卻吹不散那片廢墟中央緊緊相擁的三人所構筑的,脆弱而又堅韌的溫暖。
顧承頤的身體依然在無法抑制地顫抖。
那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劫后余生的劇烈后怕,是壓抑了四年的恨意終于找到出口后的虛脫。
他將臉深深埋在女兒柔軟的發間,貪婪地呼吸著屬于她的,帶著奶香與淚水咸澀味道的氣息。
這氣息,是他賴以維生的氧氣。
孟聽雨的手臂環著他的背,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瘦削背脊骨骼的凸起,以及那身被冷汗浸濕的襯衫下,心臟狂亂的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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