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要新做袞服翟衣,周洄對自已的衣服沒有想法,卻對禮部承上來的皇后鳳冠不滿。
“京中花冠流行,重樓不在小數,這個冠太小氣了些,不足以彰顯皇后氣度。”
禮部納悶,皇后規制就是九龍四鳳十二株花釵,這哪里小氣了。
周洄干脆自已畫圖,冠底王母仙人隊,中間十二花釵配以祥云,青雀,春燕,卷浪,八組龍鳳纏繞嬉戲,仙女飛天手里還拎著槍,很難不說沒有私心,頂上前有大龍銜珠,后有大鳳銜靈芝,成了九龍九鳳冠。
一龍有一鳳配,才是夫妻。
所用金玉寶石,再配珍珠無數。
“這冠做出來確實華貴非凡,但是,這冠上東西多了,冠重。”禮部小心提醒。
“無妨,皇后她承得起。”周洄叮囑他們仔細按照圖紙來做,不要少了缺了。
還有皇后的珠鞋,說多少珍珠就是多少珍珠,不要偷工減料,也不要以次充好。
他沒有讓晏子歸穿上嫁衣,生平一件憾事,就用華貴冠服彌補。
周洄一句話,讓晏子歸試戴的時候一點都不能動,她撐著脖子,“這戴上怎么走路啊?”
女官服侍她穿戴,聞笑道,“娘娘,管子有云辭信,動作莊,衣冠正,則臣下肅,大典莊嚴,娘娘步子也邁不開。”
丹砂小聲對晏子歸說,沒事,到時候他們都跪著,沒人看到娘娘護著脖子,駝著背,好減輕頭上壓力。
晏子歸笑,那倒不至于。
前朝后宮都知道陛下重皇后衣冠,蔡明珠想不知道都難,她娘不愿意進宮,去人請了幾次,都說在家照顧她爹,沒時間來。
蔡明珠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還要感慨她娘的現實,“從前當太子妃的時候,她自已就記著點兒要進宮來,現在當貴妃她就懶得進宮應付我了。”
說什么父母愛子,也是出息了才能得到父母的愛,要丟臉出丑,父母也恨不得劃清界限,哪里有不計回報無私的愛。
“宋夫人都少進宮,夫人可能也是想著這一點,不想給娘娘增添麻煩。”
“她們母女感情冷淡,憑什么要向著她學?”
“當年在東宮的時候,皇后要見母親得經過娘娘的同意,宋夫人進宮的次數是絕對不能超過夫人,規矩如此。”
蔡明珠何嘗不知道,但是人都是如此,當妻的時候念叨著妻妾分明不能逾矩,當妾的時候就想這些條條框框有必要嚴格遵守嗎?
禮部送來貴妃禮服,鳳冠和她當太子妃時戴得并無差別,“別是拿著舊貨來搪塞本宮?”
女官彎腰道不敢,“太子妃冠和皇妃王妃冠規制相同,鳳冠上沒有龍,娘娘才覺得眼熟。”
“皇后冠上有幾條龍?”
“皇后娘娘自然是九龍冠。”
蔡明珠非要問,問了心里又不舒服。宮人見狀讓人先走,娘娘今天是沒有心情試穿戴了。
“我倒要看看冠上有龍有什么了不得的。”
因著先帝,今年的年節都是冷清過,只朝拜,不宮宴,小殿下成為大皇子的第一個生日,也是簡單過的。
等到年節過完,就是登基大典,漫長又繁瑣的儀式得來兩遍,蔡明珠經人指引,要在殿前跪迎皇后,那一瞬間巨大的后悔襲擊了她。
如果沒有讓出皇后之位,現在就是晏子歸在這里跪著迎她。
晏子歸只有剛進東宮的那天跪過她。
蔡明珠仿佛走神,宮人拉著她的袖子提醒。
她不想跪。
“今日是陛下的大喜日子,娘娘想做什么?”傅寧走近了問,“落子無悔,何況這也不是你后悔就能改變的局面,娘娘要惹怒陛下引禍上身嗎?”
蔡明珠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
她自認為挺直了背脊就是無聲的反抗,但是晏子歸出來根本就沒看她,也不是故意不看,實在頂著重冠,只能目視前方。
蔡明珠能做的也只是跪迎目送,晏子歸上了重翟車,陽光下金龍裝飾熠熠生輝,她會被送到大慶殿,在百官跪迎下,走向陛下,禮畢后,會和陛下一起享受三呼萬歲千歲。
他們是帝后,共享河山。
蔡明珠心絞痛的仿佛要暈過去,她終于意識到她放棄的是什么,不是一個無愛的丈夫,而是這天底下屬于女人最尊貴的位置。
儀式上晏子歸什么都沒想,也沒有感悟,除了重,就是累,為了防止出錯,她高度緊張,以至于回到殿室,摘了冠,就像沒了骨頭一樣癱軟在榻上。
周洄走進來,她都不能及時起身迎接。
周洄也累,只是儀式前已經有七天不曾與晏子歸見面,耐不住想念,還是過來她這兒休息。
夫妻倆共同踩在一個盆里泡腳解乏。
晏子歸還說不真實,“我以為朝廷一定有人拼死反對我當皇后。”直到今天前她都沒有完全相信,“昨晚上還給自已起了一卦,說是晴空萬里無云,利好。”
“他們有什么好反對的?”周洄笑問,“又不是我堅持要立你為后,也不是你撒潑打滾非要當皇后,這不是有人不想當,沒辦法嘛。”
他已經給足了蔡明珠臉面,勸說的人一波二波接三波,她自已不愿意,他也不能強人所難。晏子歸出身不差,也是先皇親自賜給東宮,最重要的是她育有陛下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