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公子,看您衣著氣度,想必也是出身名門。不過,你我素昧平生,您這般不請自來,還如此……自作主張,是否……有些不太妥當?小女子雖出身寒微,卻也懂得男女有別,瓜田李下之嫌。”
然而,墨宸只是靜靜地地看著她,那張萬年不變的“死人臉”上波瀾不驚,甚至連眼神都未曾因為她這番委婉的逐客令而偏移一分。
恰在此時,被這詭異氣氛嚇得小腿肚打顫的小二,戰戰兢兢地送上了云染之前點好的炙肉和辣子雞丁。滿盤紅油赤醬,香氣濃烈撲鼻,與這冰冷對峙的氛圍格格不入。
墨宸的視線在那幾盤葷腥油膩、辛辣刺激的菜肴上極快地掃過,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他轉向那恨不得縮成一團的小二,認真地交代:“再加一份清炒菜心,少油。一份玉米排骨湯,去浮油,燉爛些。”
“咔嚓!”
一聲脆響,云染手中那兩根普通的竹筷應聲而斷,竟是被她大拇指生生摁成了兩截!她臉上那偽裝出來的天真笑容瞬間凍結,眼底有怒火在竄升。
這狗東西!是真聽不懂人話,還是故意裝傻充愣?叫他滾,他非但不滾,還反客為主地點起菜來了!
這桌子是她先占的,酒菜是她點的,他憑什么?!而且點的還是這般清淡寡味的玩意兒,存心跟她過不去是不是?
而這帶點莫名關懷的點菜舉動,落在另一邊的北冥淵眼中,卻無異于火上澆油!更像是一種赤裸裸的挑釁!
他袖中的手死死攥緊,指甲幾乎要深深嵌進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溫潤如玉的面具下,是翻江倒海的陰暗。
墨宸……又是墨宸!陰魂不散!
若不是他當年像條瘋狗一樣緊咬著阿染不放,處處與她作對,非要爭個高下,阿染怎會心生煩躁,急于提升實力證明自己,連他們即將舉行的婚禮籌備都無心過問,大部分時間都在閉關?
他又怎會因未婚妻的冷落而心中苦悶,借酒澆愁,從而偶然結識了善解人意、溫柔小意的柳瑤琴?
若不是墨宸在阿染剛剛出關、氣息未穩之時便迫不及待地找她比試,兩人又怎會一不合,再次大打出手,那狂暴的靈力對撞又怎會一路從外圍的桃花林失控地打到內院深處,最終……轟塌了棲云閣的婚房?!
若不是那驚天動地的巨響,那破碎的梁柱和漫天飛揚的、刺目無比的鮮紅綢緞……他和瑤琴之間那點情不自禁的越軌之事,又怎會以那樣不堪的方式,暴露在阿染面前!
都是墨宸的錯!是他毀了這一切!
如果沒有他,那場備受矚目的婚禮會順利進行。阿染會成為他名正順的妻子,桃花源將擁有一門三宗師的無上榮光,地位定會更上一層樓。
他們會是修真界人人稱頌、艷羨不已的神仙眷侶,舉案齊眉,琴瑟和鳴,將來兒孫繞膝,共享天倫…
就是墨宸!這個災星!是他讓自己聲名掃地,成了整個修真界的笑柄!是他,讓阿染對他失望透頂,心灰意冷,決絕退婚!也是在那之后,阿染才心性大變,行事愈發偏激,最終……走上了那條萬劫不復的鬼道,落得那般凄慘隕落的下場!
一切的源頭,都是墨宸!
時隔十五年,他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氣質神態與阿染有幾分神似、讓他再次產生興趣的女子,這墨宸竟又如同幽靈般出現在這里橫插一腳?還擺出這副令人作嘔的的關懷姿態?他想做什么?連他這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慰藉也要奪走嗎?
還有,這女子對自己極盡嘲諷挖苦之能事,語如刀,半分情面不留,為何對墨宸說話卻這般客氣?只是委婉地表示不妥?憑什么?!難道在她眼中,自己還不如這個冷心冷肺、不通人情的墨宸?!
他強壓下心底如同毒蛇般嘶鳴的波濤洶涌,臉上重新掛上那副風度翩翩的溫和笑容,上前一步,對著墨宸的方向,“墨兄,這位姑娘方才已然明確表示不愿與你同桌共飲,你又何必強人所難,徒惹姑娘不快?昆侖巔向來規矩森嚴,最重禮數,墨宸宗師你這般作派,若是傳揚出去,怕是……與你宗門清譽有損,倒是名不符實了。”
墨宸聞,終于緩緩抬起那一直落在云染身上的眼睫,那目光如同鋒利的冰刃,輕飄飄地朝北冥淵甩了過去。
“北冥少主,倒是還有閑心,在此操心旁人的作派。”
他微微停頓,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莫非是當年棲云閣內,紅浪翻滾,衣衫不整,被自己的未婚妻當場捉奸在床的滋味……太過銷魂刻骨,才讓你至今記憶猶新,以至于對他人之事,如此關懷備至,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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