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云染,面如金紙,不見絲毫血色,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她艱難地掀開仿佛重若千鈞的眼皮,視線模糊而渙散,緩緩掃過圍攏來的、一張張寫滿焦灼與悲痛的臉龐。她嘴角極其微弱地向上牽動了一下,想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卻連這點動作都難以維系。
“沒……沒事了……”她的聲音幾不可聞,如同游絲,需要將耳朵湊到唇邊才能勉強捕捉,“就是……這身經脈……怕是要……躺上許久……”
話音未落,那最后一點支撐著她的意志和力氣也徹底耗盡,頭顱無力地偏向一側,徹底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師尊!”天璣操控輪椅疾馳而至,顫抖著伸出雙指,搭上云染的腕脈。
指尖傳來的觸感一片混亂,經脈如同寸寸斷裂,慘不忍睹,僅有一絲微弱的生機在頑強游走。
淚水瞬間不受控制地涌出,沿著她蒼白冰涼的臉頰滾滾落下。這反噬,遠比她想象的更為酷烈!
天璇閉了閉眼,將懷中輕若無物的師尊小心交給匆忙趕來的溯雪和斂星,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喉頭翻涌的腥甜氣血和眼眶中的濕熱。
她執劍轉身,脊梁挺得筆直,目光如兩道浸過寒冰的利錐,掃過場上殘余的百余名星月峽弟子。
那些弟子早已是驚弓之鳥,個個面無人色,在宗主自爆未遂反被化為飛灰的恐怖場景下抖如篩糠,有些甚至癱軟在地,連站都無法站起,胯下傳來陣陣騷臭之氣。
“李長天倒行逆施,已伏誅,四位結丹長老,同赴黃泉。”
她劍尖微抬,冰冷的寒光映著天邊如血的殘陽,直指眾人,聲音高昂,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爾等若降,既往不咎。負隅頑抗,死無全尸!”
星月峽眾人早已被李長天最后的瘋狂和云染那吞噬一切的詭異力量嚇破了膽,道心崩碎,斗志全無,此刻聽聞能活命,簡直如同溺水將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紛紛以頭搶地,磕得砰砰作響,額上瞬間見血,哀聲求饒一片:
“降!我們愿降!求天璇宗主饒命!”
“愿奉水云天為主宗,赴湯蹈火,絕無二心!”
“求宗主開恩啊!我等再不敢與水云天為敵!”
天璇漠然看著腳下這群不久前還氣焰囂張、欲將水云天趕盡殺絕的敵人,心中并無多少勝利的喜悅。
她微微頷首,對一旁渾身浴血、多處傷口仍在滲血,卻將脊背挺得如同青松般筆直的凌羽道:“凌羽,我與你師叔需立刻送太上長老和天權回彼岸水榭療傷,刻不容緩。此地,交由你善后,可有問題?”
凌羽身上傷痕累累,疼痛陣陣襲來,但一雙眸子卻亮得驚人。她重重抱拳,堅定有力地回答:“師尊放心!傷的醫,死的葬,能動的清理戰場,降者登記造冊,分開看管,絕無差池。弟子,明白!”
就在水云天眾人開始艱難收拾殘局之時,山門殘破處,一群不速之客正探頭探腦,小心翼翼地試圖靠近。他們衣著光鮮,多是綢緞錦袍,與這尸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慘烈戰場格格不入。
正是之前在百味樓攀比法器,躊躇滿志欲上水云天商談往生堂與天工閣新奇法器經銷權的臨沂商賈。
其中一位眼尖的胖商人,死死盯著李長天方才化作飛灰的地方,嘴唇哆嗦著,顫顫巍巍地拽住身旁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