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峰年輕長老拱手道謝,坐回原位。
執務堂長老淡眸啟唇,說起下一件事。
風雪廟歷史悠久,乃是名門大派,一洲兵家祖庭,執務堂處理起宗門俗事也是得心應手。
無論是宗門弟子獎懲,還是功勛計數,文清峰外的五脈也少有異議。
作為山上練氣士,無論天賦高低,都喜歡將時間與精力投放在自身修行上,即便偶爾有爭權之念,也是為了大道修行。
沒有人喜歡將時間投放在繁瑣雜事上,除非已經確定壽元將盡、大道無望的練氣士。
因此祖師堂議事,向來是直截了當。
林照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是執務堂談及“觀劍樓”弟子修習進度時,提到林照已貫通四脈劍術,不由得引來一些目光。
他神色平淡。
符殤并沒有將他開始修習趙景真留在樓中的古蜀劍脈一事,匯報給執務堂。
“素心宗再次求借‘長情’古松”
文清峰的女子祖師睜開眼眸,冷哼了一聲。
祖師堂里的風雪廟高層皆垂目不語,只作沒聽見。
“正陽山與風雷園三場生死戰,欲借風雪廟之地,時日尚未定下。”
有人嗤笑道:
“李園主消息還未定,正陽山那些廢物,自然想多拖幾天,偏偏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
風雪廟修士多游俠氣,相比較窩窩囊囊的正陽山,他們反而更欣賞一人壓一山的李摶景,連帶著對風雷園也頗有好感。
有人搖頭笑嘆,也有人似乎想起什么,瞥了林照一眼,道:
“袁真頁客死他鄉,尸體還被風雷園帶了回去,正陽山雖不知為何忍下了這一口氣,可想來也是紅了眼,好不容易抓住了機會”
袁真頁身死的消息,即便是正陽山也捂不住。
去往小鎮的外鄉人太多了,清風城、老龍城、云霞山、大隋、大驪、觀湖書院還有風雷園。
便如大隋皇子目睹袁真頁身死后,害怕寧姚報復,帶著玉璽心驚膽戰地離開小鎮。
很多人都知道,小鎮泥瓶巷的幾個泥腿子,射殺了正陽山老祖。
這也是為什么,魏晉在未突破前,想讓林照早些回風雪廟。
以魏晉元嬰境的修為,若正陽山當真含恨御劍而來,他雖不懼,卻也未必有把握能護住林照。
當然,在魏晉以超出所有人預想的速度突破上五境后,這些擔憂也都不存在了。
正陽山立宗至今,還未有一位上五境。
最有可能突破的老祖夏遠翠,還在閉關。
寶瓶洲不少山上宗門都知道袁真頁身死的消息,了解深一些的,知道是幾位少年合力殺了這頭搬山猿。
再深一些,會知道其中一位少年,拜入風雪廟修行,是這一年間名滿一洲的魏劍仙唯一的師弟。
但只有大驪與清風城等少數知情勢力,才知道正陽山不敢報仇的真正原因。
這道因果,本就是袁真頁先動手重傷了醇儒陳氏的人,才引發的。
于理,于力。
正陽山明面上只能咽下這口氣。
真當醇儒好欺負?
真當陳氏這么大的家族,個個都是心胸寬廣明事理的“君子”?
宗門不是任何時候都上下一心的,便是正陽山內部,不是沒有人斥責袁真頁行事魯莽,在關鍵時期招惹大敵。
祖師堂內,有嗤笑聲,有嘲弄聲,也有人絲毫不關系,只當作個趣聞。
執務堂長老轉眸看向林照。
林照起身,重復了一遍昨日與趙景真說過的話:
“神仙臺會做好準備,配合宗門安排。”
祖師堂議事后,林照便回到了神仙臺竹樓后的崖洞,開始閉關。
他盤膝坐于洞內的蒲團之上,心神沉入心湖。
觀海境巔峰的那層薄薄障壁,已然清晰可見,且搖搖欲墜。
體內靈氣如潮汐般奔涌流轉,后天劍體熠熠生輝,飛光與銜燭共鳴。
當夜,萬籟俱寂,唯有風雪呼嘯。
林照水到渠成地成為觀海境巔峰劍修。
過程并無太大波瀾。
他并未就此出關,而是繼續穩固境界,向著龍門境逼近。
時光在寂靜的修行中悄然流逝,窗外積雪漸融又覆新雪。
這一日,風雪竟罕見地停了。
林照推開竹門,走到二樓欄桿前。
放眼望去,云海鋪陳,雪山巍峨,景色壯麗。
‘龍門境,魚躍龍門,化凡為靈……這一步跨過去,便是真正的脫胎換骨,壽元大增,對天地靈氣的感知與駕馭將發生質變。’
感應著體內氣機,林照心中明亮:
‘所幸這一年一直在鞏固境界,又煉化銜燭作為本命物,或許不需要太久,所謂龍門坎我已能看得幾分。’
說罷,他搖頭輕笑,抬頭看了眼天色,算了算時間,心頭一動:
‘也是時候了’
今日是正月十五,上元佳節。
這一天,大驪王朝的龍泉郡,一身白衣宛若仙人的魏檗,站在山上。
這一天,陳平安帶著寧姚的劍,孤身登上了鯤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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