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口中,白鑠似乎也放松下來,傳來細微的波動。
林照轉身走回室內,看了一眼袖子,失笑搖頭:
“先修行吧,正陽山和風雷園的那些恩怨情仇,說到底,與我的干系也不算太大,見一見那位十境最強劍仙的風采,便算圓滿了。”
大隋王朝邊境。
一道明亮的劍光自空中墜下,落在一處山谷里。
劍光散去,曹峻笑容里帶著幾分邪氣,從劍光里走出。
他先是抬眼望了下北方天際,撇了撇嘴,咕噥道:
“飛得倒是挺快,趕著投胎啊……”
他低下頭,用腳踢了踢癱倒在他身前的身影。
這是一名面容年輕的練氣士,正捂著胸口劇烈咳嗽,嘴角溢出鮮血。
年輕人面容蒼白,眼神中充滿驚懼與不甘。
曹峻蹲下身子,抽出腰間的佩劍,用冰冷的劍鞘輕輕戳了戳對方的臉頰,微笑道:
“喂,我說……那個姓林的怪物也就算了,人家好歹是神仙臺嫡傳,魏晉師弟,老子打不過認栽。”
“可你一個剛剛突破觀海境,連飛劍都還沒御穩當的小家伙,是哪來的熊心豹子膽,敢對我一個金丹劍修動手?”
“怎么,你們正陽山現在膽子都這么肥了?還是覺得我曹峻看起來特別好欺負?”
原來,曹峻還是聽從曹曦的話,悄悄尾隨林照。
他雖在林照手下吃過虧,但畢竟是實打實的金丹境劍修,無論是御劍速度還是神識感應范圍,都遠在林照之上。
只要他刻意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隱匿氣息遠遠吊著,跟蹤起來并非難事。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這個姓林的竟然也被另外兩人盯上了。
更讓曹峻火大的是,這兩個家伙在發現他之后,非但沒有回避,反而以為他是軟柿子,竟敢主動對他出手!
“我飛得比那姓林的慢,是因為我怕靠太近被他那變態的感知發現,那家伙連陰神都他娘的練出來了!你們還真以為是我曹峻修為不濟啊?”
他越想越氣,又用劍鞘拍了拍那年輕練氣士毫無血色的臉。
見對方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只是用憤恨的眼神瞪著自己,不由得更加郁悶。
曹峻站起身,走到山谷另一側。
那里同樣躺著一名正陽山劍修,傷勢更重,已經昏死過去。
曹峻踢了踢他,語氣帶著幾分“苦口婆心”的無奈:
“說實話,你們兩個蠢貨,真該好好謝謝我。”
“要不是我提前把你們攔下來,就憑你們這點微末道行和毛毛躁躁的跟蹤手法,再跟下去,絕對會被前面那小子發現。到時候,你們覺得是落在我手里舒服,還是落在他手里更‘痛快’?”
見這人也是毫無反應,曹峻不由仰天長嘆,一臉的生無可戀:
“你說我這叫什么事兒啊?正主是前面那小子,是你們正陽山恨得牙癢癢的,冤有頭債有主,你們想去殺他,去啊!咱們本來都是一起偷偷跟著他的‘同道中人’,你們不對他出手,反而先對我這個‘路人’亮劍?這他娘的是什么道理?!”
一道紅光閃過,一只皮毛火紅、眼神靈動的狐貍,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曹峻的肩膀上。
它用爪子梳理了一下毛發,口吐人,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嘖嘖,我現在算是明白了,原來正陽山這幫劍修的腦子,怕是也比你好不到哪里去,半斤對八兩,烏龜笑王八。”
曹峻正一肚子邪火沒處發,聞頓時惱羞成怒,屈指一彈,一道細微劍氣迸發,直接將那紅狐從肩膀上彈飛出去,在空中翻滾了好幾圈才狼狽落地。
“滾蛋!少在這說風涼話!”
曹峻罵了一句,但臉上的郁悶之色更濃。
他看著地上兩個半死不活的正陽山劍修,又抬頭望了望早已不見林照劍光蹤跡的天空,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他本是跟蹤者,現在反而成了“護道者”?還順手幫林照清理了潛在的麻煩?
“真他娘的扯淡……”曹峻惆悵地揉了揉眉心,低聲罵道,“明明是我先被他揍了一頓,結下了梁子。現在倒好,陰差陽錯的,這破因果反而好像落在我頭上了?還得我幫他擦屁股?這算怎么個事兒啊!”
毫發無傷的紅狐輕盈地跳在曹峻發髻上,用爪子扒拉了兩下,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蹲好。
它低頭看著曹峻糾結的側臉,狹長的狐貍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低聲嗤笑道:
“兩個正陽山小雜魚,殺了干凈利落,一了百了,何必在此糾結煩惱?婆婆媽媽,可不像是你曹峻的作風。”
曹峻聞,眉頭皺得更緊,卻沒有立刻反駁。
他目光掃過地上兩個氣息奄奄的正陽山弟子,眼神變幻不定,半晌,才低沉聲音自語道:
“你說,那小子會不會其實早就察覺到我跟在后面了?故意控制著飛劍速度,不快不慢,就是為了讓我和后面這兩個蠢貨撞上?”
狐貍垂眸,忽然沒了興致。
它俯身趴在曹峻頭上,低聲道:
“誰知道呢”
誰知道呢,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
它跟隨曹峻多年,見證過他最張揚肆意的歲月,也目睹過他跌入谷底的頹唐。
若是百年前,那個尚未遭遇劍修“左右”、心氣比天高的曹峻,遇到眼下這種情況,會如何?
那時的曹峻,鋒芒畢露,劍心通明卻也劍意霸道,連面對左右也敢出劍,絕不會浪費半點心神去琢磨這些彎彎繞繞。
管他什么正陽山、什么風雪廟,只要礙了他的眼,或者敢對他亮劍,他會毫不猶豫地出劍。
殺了這兩個跟蹤者?不過是彈指間的事。
殺了之后,若覺得不爽利,說不定還會直接提劍找上風雪廟山門。
哪怕明知會挨一頓狠揍,也要先出了心中那口惡氣再說。
快意恩仇,劍出無悔。
哪會像現在這般,連劍都仿佛銹在了鞘中,不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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