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人是鬼?”
高陽沒有動酒,死死盯著對方。
年輕人抓起一串腰子,擼得火星子直冒。
“我是誰重要嗎?”
“重要的是,你能看見我,我也能看見你。”
年輕人指了指高陽口袋里的位置,那里放著那截斷笛。
“小同志,別緊張。”
“我知道你肚子里有一萬個為什么。”
“比如那個大墓,比如那些消失的名字,比如……”
年輕人指了指自已的鼻子。
“我是不是那個把你三觀震碎的‘中祖’。”
高陽的手指猛地攥緊了桌角。
“是嗎?”他問。
年輕人笑了笑,張開嘴,似乎想說什么。
但就在他發聲的那一刻。
滋啦——!
一陣刺耳的電流聲憑空炸響,就像是老式電視機失去了信號。
年輕人的嘴唇在動,但傳出來的只有毫無意義的噪音。
高陽捂住耳朵,滿臉痛苦。
年輕人聳了聳肩,一臉“你看吧”的表情,攤開雙手。
“說不出來。”
他指了指頭頂那片虛無的黑暗。
“規則。”
“有些名字太重,因果太大,說出來,這片空間會塌,你也得死。”
高陽心頭一震。
連名字……都成了禁忌?
“哪怕是你自已?”高陽追問。
“哪怕是我自已。”
年輕人嘆了口氣,把手里的簽子扔進盤子。
“五千年太遠,我分不清前后。”
“五十年太近,我分不清左右。”
他沒頭沒腦地說了這么一句。
高陽沒聽懂。
年輕人拿起啤酒瓶,在桌上畫了個圈。
“你覺得,什么是歷史?”
沒等高陽回答,他自顧自地說道:
“站在五千年的長度上看,我做的一切,不過是往那堆干柴上潑了一桶油。”
“火是燒起來了,燒得很旺,燒紅了天。”
“但我回頭一看,身后空無一人。”
“我跑得太快了。”
年輕人眼中的笑意逐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孤獨。
“你知道超越光速的代價是什么嗎?”
高陽下意識搖頭。
“是身處黑暗之中。”
年輕人指著周圍那無盡的虛空。
“當你超越了時代,超越了所有人的認知,你就不再屬于那個時代。”
“你看著身邊的人,像看著一群步履蹣跚的嬰兒。”
“你想拉他們一把,卻怕扯斷了他們的胳膊。”
“你想告訴他們前面有坑,可他們聽不懂你的語。”
“你只能一個人,舉著火把,在前面狂奔。”
“越跑越遠,越跑越黑。”
“直到最后,連你自已都忘了,你到底是從哪來的,又要往哪去。”
高陽看著他。
眼前這個看似玩世不恭的年輕人,此刻身上卻散發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暮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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