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路,注定只能一個人走;有些黑,注定只能一個人扛。
“咳咳!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撕心裂肺,木正居捂著嘴,溫熱的液l從指縫間噴涌而出。
他攤開手掌。
記手烏黑的血塊,在昏暗的燭火下顯得格外刺眼。
那是內臟破碎的征兆。
他沒有驚慌,反而從懷里掏出一塊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上的血跡。
擦不干凈了。
就像這大明官場,就像他這雙手,這輩子都擦不干凈了。
木正居有些著急地躺下,調整了一個稍微舒服點的姿勢。
四周靜悄悄的,只有炭火偶爾炸裂的聲音。
死亡正在逼近,那種感覺很奇妙,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解脫。
“丞相啊丞相……”
木正居盯著帳頂那搖曳的光影,思緒飄回了千年前的五丈原。
“您當初把那相印交給我……是不是也是這般無奈?”
“世人皆說我木正居是權臣,說我玩弄權術,踐踏法度。”
“可誰又知道……”
木正居突然笑出了聲,那笑聲在空曠的營帳里回蕩,帶著幾分癲狂,幾分凄涼。
“所謂的法度,所謂的規矩……”
“如通后世一般,佛只渡有錢人,法只保有權人!”
他猛地揮手,打翻了床邊的藥碗。
藥汁潑灑一地,刺鼻的氣味彌漫開來。
“我不掌權,誰來護法?我不殺人,如何救人?”
“這世道就是個巨大的絞肉機!我不讓那個拿刀的人,難道要看著大明的百姓去讓那個被絞的肉嗎?!”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像是在質問蒼天,又像是在說服自已。
“丞相、太宗、妙依、老大、老二......”
一個個名字從他嘴里蹦出來。
“我真的錯了嗎?”
“我把這一生都搭進去了,我把自已活成了孤家寡人,我把兒子都送去死了!”
“后世之人……史書工筆……又該怎么看我?”
“是罵我虛偽?還是笑我癡傻?”
木正居猛地坐起,披頭散發,狀若厲鬼。
“不!”
“妙依她可以罵我!老大他們可以罵我!被我殺的那些建文舊臣也可以罵我!”
“但是!”
他指著虛空,仿佛指著那千百年后的蕓蕓眾生。
“后世那群坐享其成的既得利益者,那群站在干岸上說風涼話的懦夫,沒有資格罵老夫!”
“我沒有錯!”
“錯的是這個世道!錯的是這吃人的人性!”
木正居大口喘息,眼珠通紅,那是一種瀕死前的瘋狂,一種將一輩子的壓抑徹底爆發的宣泄。
“如果人人都是海瑞,這天下哪需要張居正去當那個裱糊匠?”
“如果人人都像于謙這般剛正不阿,視死如歸,又何需要我木正居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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