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不變,我若不爭,又有哪個手握大權的人,會吃飽了撐的,去替那些如通草芥一般的百姓,爭那一碗本就屬于他們的粥?!”
“你告訴我!有嗎?!”
最后一聲怒吼后,他癱軟下去,胸膛劇烈起伏,喉嚨里發出風箱般的雜音。
于謙跪在那里,臉色蒼白。
他想反駁,想說“公道自在人心”,想說“邪不壓正”。
可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因為老師說的是事實。這血淋淋的事實,比任何圣賢書都要真實。
木正居緩了一口氣,看著沉默的學生,嘆了口氣,語氣放緩了一些。
“廷益啊,這朝堂之上,哪里有什么絕對的忠與奸?”
“你以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那是小孩子才看的戲文。在這名利場上,只有一種顏色。”
木正居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已的心口。
“那是——影灰。”
帳外的風雪似乎停了,但寒意卻更甚。
木正居讓于謙把他扶起來,靠在床頭。
他從懷里摸出那塊經常把玩的玉佩,摩挲著上面溫潤的紋路。
“往些年頭,我身l無病,尚可招架朝堂風雨之時,老夫曾教過你一句話。”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木正居看著于謙,“你把這句話奉為圭臬,覺得只要對百姓好,只要順應民心,那就是忠臣,就是好官。對不對?”
于謙點頭:“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這是孟子之,學生不敢忘。”
“呵,書呆子。”
木正居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戲謔,“孟子那老頭要是活在現在,恐怕連個縣令都當不安穩。”
“老夫教你這句話,不是讓你去當那個只會喊口號的愣頭青。”
“你并沒有悟出其中的真理。”
木正居指了指桌上的茶壺,示意于謙倒水。
“廷益,你且看來。這所謂的江山,是‘名’江山,而非‘實質’江山。”
于謙端著茶杯的手一頓,眉頭緊鎖,顯然沒聽懂這繞口令般的話。
“古人稱長江為江,黃河為河。”
“長江之水清,黃河之水濁。”
“長江在流,黃河也在流。”
木正居抿了一口茶,潤了潤干枯的嗓子。
“古往今來,多少人在盼著‘圣人出,黃河清’。可你翻翻那二十四史,這黃河,它什么時侯真的清過?”
“它濁了幾千年,難道就不是水了嗎?”
“長江之水,灌溉了兩岸數省之田地,養活了億萬生靈。”
“那黃河之水,雖泥沙俱下,雖渾濁不堪,卻也通樣灌溉了數省兩岸之田地,孕育了華夏文明。”
木正居猛地看向于謙,目光灼灼。
“對于那田里的莊稼,對于那等著吃飯的百姓來說,是用長江水澆灌,還是用黃河水澆灌,有區別嗎?”
“他們只在乎,有沒有水喝!能不能活命!”
“至于那水里有沒有沙子,是不是臟的,那是文人騷客才去操心的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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