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朱元璋的眼神變得極其復雜。
既有忌憚,又有敬佩。
“那個校長,雖然蠢,但手里握著先進軍隊,握著那個時代最強的武力。”
“可那個教書先生……”
“他手里什么都沒有。”
“他只有一支筆,一張嘴,還有……”
朱元璋指了指自已的胸口,“還有一顆要把這天翻過來,讓泥腿子當家做主的心!”
“木圣也好,朱玖也罷,他們雖然厲害,但畢竟還是在‘修補’,是在‘延續’。”
“木圣是在給大明續命,朱玖是在給大明強心。”
“他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那個舊房子別塌。”
“可這個人……”
朱元璋看著天幕上那句“換了人間”,喉嚨滾動了一下。
“他是要把那個舊房子給拆了。”
“然后在廢墟上,蓋一個新的!”
“一個從來沒有人見過,連咱做夢都不敢想的新世界!”
朱標也想起來了。
這……這就是他在木圣和中祖之上的原因?
天幕似乎是為了印證朱元璋的猜測。
麥子成熟千萬次,麥子也會死。
但麥子死后,會有新的麥子長出來。
只要種子還在,只要土地還在。
春天一來,就是漫山遍野的青綠!
千年以來,這片土地上的人,其實只做了一件事:活著。
天幕的聲音低沉,不再激昂,卻透著一種穿透歷史塵埃的厚重。
畫面中,出現了無數張臉。
不是帝王將相,不是才子佳人。
是一張張黝黑、粗糙、滿是皺紋的臉。
他們在黃土高原上揮舞著鋤頭,他們在江南水鄉里插著秧苗,他們在邊關的風雪中握著長矛。
他們在盛世里納糧當差,他們在亂世里易子而食。
政治時有腐敗,爛到根子里,爛到人相食。
畫面閃過崇禎末年,餓殍遍野,朱門酒肉臭。
財富時有困境,國庫空虛,通貨膨脹,一張餅能賣出天價。
畫面閃過光頭校長時期,百姓提著一麻袋紙幣去買米的荒唐景象。
武力時有崩潰,異族鐵騎踏破山河,漢家衣冠淪為塵泥。
畫面閃過崖山跳海,閃過揚州十日,閃過那屈辱的剃發易服。
家國時有災難,天災人禍,洪水滔天,大旱三年。
看起來,這天,好像塌了無數次。
這國,好像亡了無數回。
但是!
只要維持大道的人在,中國的歷史命脈,就不會斷!
誰是維持大道的人?
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嗎?是滿口仁義道德的士大夫嗎?
不。
自古以來,華夏都有埋頭苦干的人。
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李冰修堰,澤被天府兩千年。
有拼命硬干的人。
霍去病封狼居胥,戚繼光南平倭寇,王二在大殿上吐痰求死。
有為民請命的人。
海瑞抬棺死諫,于謙兩袖清風,杜甫茅屋為秋風所破歌。
有舍身求法的人。
譚嗣同獄中題壁,玄奘西行萬里,木正居送六子赴死。
他們,才是這片土地的脊梁!
他們,才是不死的麥種!
一代人未完成的使命,將有另一代人繼續!
就像那個教書先生。
他接過的不止是主義,更是從屈原、岳飛、文天祥、于謙、木圣那里傳承下來的——那口氣!
那口死都不肯咽下去的硬氣!
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