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正居微微一愣,他聽懂了這弦外之音。
“陛下,人這一輩子,不可能每一步都踩在正確的點上。”
“選錯了,就選錯了。”
“別總是回頭,去苛責那個時候的自已。”
木正居抬起頭,迎上朱瞻基那雙充滿了猜忌與痛苦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他當時一個人站在漫天大霧里,看不清前路,他也很迷茫。”
“就算再重來一次,以那個時候的眼界和心智,他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朱瞻基就這么看著他,不發一。
他就像一條盤踞在病榻之上的龍,哪怕鱗甲剝落,龍威不再,可那雙眼睛里閃爍的,依舊是足以焚天煮海的帝王之火。
而就在此時,朱瞻基忽然笑了。
那笑容虛弱,卻帶著幾分釋然。
他咳了一聲,從枕下摸出一卷泛黃的卷軸。
“老師,你看看這個。”
木正居接過一看,那是永樂皇帝的親筆。
字跡遒勁有力,落款處蓋著永樂皇帝的私章。
太宗遺詔:木正居若逢朝中有廢立之虞,可自行其是。
“這……”
木正居的手微微一顫。
朱瞻基看著他,苦笑道:“爺爺留給你的,也留給朱家的一個保障。他老人家早就看透了,有些事,只有你能擔得起。”
他又咳了幾聲,聲音越發微弱。
“來,老師,扶我起來。”
木正居上前,小心翼翼地將朱瞻基從龍榻上扶起。
“不,背我。”朱瞻基說,“這輩子,還沒讓你背過。”
木正居愣了愣,隨即緩緩轉過身,彎下腰。
朱瞻基趴在他背上,百歲老人的脊梁,依舊硬朗。
這一幕,透過天幕,呈現在奉天殿前。
所有人都看呆了。
王負于背。
這四個字,幾乎要從每個人的心頭蹦出來。
“你記得嗎,當年你教朕那句話。”朱瞻基趴在木正居背上,聲音很輕,“天下為公,君為輕,民為重。”
“那時候朕還小,覺得這話真帥。”
“后來才知道,朕是君,朕怎么可能輕得了。”
木正居背著他,一步步走向內殿的床榻。
“可現在,朕快死了,朕又覺得,那話也許是對的。”
朱瞻基的聲音越來越弱,氣息越來越亂。
“朕這一生,也算干了些事。可跟爺爺比,跟父皇比,差得遠了。”
“老師,朕知道你有大志向。爺爺跟我說過,你想打倭寇,想干一番前無古人的事。”
“別人不懂,可朕懂。”
木正居將他放在床榻上,正要退下。
朱瞻基卻一把抓住他的手。
“老師,你想去干,就去干。”
“什么南下除倭,什么尋找新大陸,只要你覺得對大明好,你就放手去做。”
“至于罵名……”他笑了笑,“用朕的名號就行。反正我都要死了,被罵兩句也無妨。”
木正居的喉頭動了動,卻說不出話。
“還有,祁鎮那孩子,朕看著不錯。其他幾個兒子,都太軟了。”
朱瞻基喘了口氣,“如果可以,你幫朕看著他,扶他一把。”
“若他真不成器……”
朱瞻基的眼睛突然睜大,死死盯著木正居。
“老師,若祁鎮將來不堪為君,敗壞祖宗基業……”
“朕請老師,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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