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調漸漸由悲轉烈。
瞿能身后的數百名建文軍騎兵,也漸漸停下了騷動。
他們握著刀槍的手,不自覺地松了些許。
他們看著那個男人,看著他身旁囚車里死去的女子,再看看自已身上這套代表著“正義”的軍服。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他們心中蔓延。
我們,到底在為誰而戰?
終于,一曲奏罷。
笛聲散盡。
天地間,只剩下風雨聲與廝殺聲。
木正居緩緩放下玉笛。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一場血戰即將爆發之時。
瞿能,卻突然抬起手,用力地拍了兩下。
“好曲!”
他粗獷的聲音里,帶著由衷的贊嘆,完全沒有半分即將動手的模樣。
這一聲叫好,讓他的副將懵了,讓北平城頭正準備親自帶兵支援的朱高熾懵了,也讓奉天殿前的朱元璋君臣,全都懵了。
就在這時,天幕之上,金色的文字緩緩浮現。
木正居賭對了。
瞿能,本就是性情中人。其妻早年亦是死于敵軍挾持之下。相似的遭遇,讓他對眼前這位六元狀元,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他下不去手。
這行字,解答了所有人的疑惑。
朱元璋恍然大悟,隨即被氣笑了。
“李景隆這個蠢貨!用人不明!這瞿能分明是個忠義之輩,他竟派此人去行這等齷齪之事!”
戰場之上。
瞿能對著木正居,遙遙一抱拳。
“木狀元,曲子不錯。你殺妻護城,是條漢子。”
“我瞿某,佩服。”
他說完,也不等木正居回話,直接調轉馬頭。
“我們走!”
“將軍!”副將急了,“李帥的軍令……”
“媽了個巴子!讓他自已來殺!”瞿能頭也不回地怒喝一聲,一夾馬腹,帶著數百騎兵,竟真的就這么走了。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木正居沉默片刻。
他解下自已臂膀上纏著的白布,遞給身旁的一名親衛。
“去,交給瞿將軍。”
親衛一愣。
“告訴他,李景隆大勢已去,此戰必敗。讓他帶著本部人馬,不要回大營,一路往南,去滄州,最后到德州落腳。自有生路。”
那親衛領命,飛馬追了上去。
很快,他便追上了瞿能的隊伍,將那條白布,連同木正居的話,一并轉達。
瞿能接過那條白布,摩挲了片刻。
他回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依舊跪坐在囚車旁的背影。
“告訴木狀元,他日若在戰場相遇,我瞿能,必報此恩!”
正是木正居今日一善,為日后朱棣南下摛龍,不費一兵一卒拿下國都,埋下了最深的伏筆。
轟!
朱元璋的腦子嗡的一聲。
他看著天幕上的那行字,又看了看畫面中那個離去的瞿能。
他突然明白了。
他那個傻大孫,輸得不冤。
他拿什么,跟咱這個愛妻剛亡,下一秒卻連敵人都算計進去的狀元郎斗?
他拿什么,跟這個算無遺策,能讓敵人臨陣倒戈為他獻城的妖孽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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