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扛著云梯,推著沖車的朝廷軍,從四面八方朝著北平城墻發起了沖鋒。
喊殺聲震天動地。
城墻之上,剛剛被徐妙云鼓舞起來的一點士氣,在看到那真正如山崩海嘯般涌來的敵軍時,再次有了崩潰的跡象。
可就在這時,那個從始至終都站在他們身后,沉默不語的青衫儒士,終于動了。
木正居緩步上前,走到了朱高熾的身邊。
他沒有看城外的千軍萬馬,只是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個明明怕得要死,卻死死撐著不退的胖世子。
“世子殿下。”
“怕嗎?”
朱高熾猛地睜開眼,看著眼前這個只比自已大不了幾歲的老師,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
“怕,就對了。”木正居臉上竟帶上了笑意,“兵者,詭道也。”
“打仗,從來都不是比誰人多。”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腳下的城墻。
“殿下,還記得昨夜,臣讓您做的事情嗎?”
朱高熾一愣。
昨夜,木先生讓他傳下了一道讓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的命令。
將城中所有能動用的人手都組織起來,提著一桶桶的水,從城頭之上,往下澆。隨后又命人背著一袋袋沙土,就往城墻根腳下撒。
北平的冬夜,呵氣成冰。
那水剛一潑出去,就在冰冷的城磚上,凝結成了一層晶瑩剔透的冰殼。
一晚上,不知道潑了多少桶水。
到了天亮時,整個北平的城墻,已經變成了一座巨大的,滑不溜丟的冰山。
當時所有人都覺得,這位木狀元是不是讀書讀傻了,這有什么用?難道還能把敵人滑倒不成?
“現在,”木正居的聲音,再次響起,“請殿下,下令放箭吧。”
朱高熾呆呆地看著他,腦子依舊一片空白。
但不知為何,看著對方那雙平靜如深潭的眸子,他那顆狂跳不止的心,竟是慢慢平復了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吼出了他人生中第一道,真正意義上的軍令。
“放……放箭!”
咻咻咻!
箭如雨下。
然而,建文軍攻勢太猛,人數太多,零星的箭雨,根本無法阻擋他們前進的步伐。
很快,第一批扛著云梯的士兵就已經沖到了城墻之下。
他們熟練地將云梯搭在城墻上,嘴里叼著樸刀,手腳并用地開始向上攀爬。
城頭的守軍,已經準備好抱著滾木礌石,與敵人同歸于盡。
然而,下一秒。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第一個爬上云梯的建文軍士兵,剛爬了沒兩步,腳下猛地一滑。
“啊——”
一聲慘叫,他整個人如同一個斷了線的風箏,從云梯上直挺挺地摔了下去,當場就被后面的人踩成了商鞅。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那些平日里堅固無比的云梯,此刻搭在那光滑如鏡的冰墻上,根本沒有絲毫著力點。
士兵們只要一用力向上爬,云梯就會向一側滑動。無數士兵,就像下餃子一樣,從半空中摔落下來。
偶爾有幾個身手矯健,勉強爬到一半的,迎接他們的,也是被凍得比石頭還硬的冰面。
手上戴的皮手套,剛一沾上,就被牢牢凍住。想松手,連皮帶肉都得撕下來一層。
他們就那樣被活生生掛在半空中,成了城頭之上,燕軍弓箭手最完美的活靶子。
一時間,慘叫聲,哀嚎聲,此起彼伏。
北平城下,成了一場滑稽而又血腥的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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