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忠愣了愣,\"木公,這些瓦剌殘兵若是逃回去,日后必成大患。\"
\"無妨。\"木正居抬起頭,看向遠方那片茫茫雪原,\"草原上的規矩,他們丟了祖地,便再無翻身之日。\"
他頓了頓,\"況且,陛下的身體……\"
話未說完,樊忠的臉色陡然變了。
龍纛所在的大營中,朱棣靠在一張臨時搭建的行軍床上,臉色蠟黃得嚇人。
朱瞻基跪在床邊,\"爺爺,醫官馬上就到,您撐住!\"
朱棣咧嘴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的頭,\"咱沒事,就是有些累了。\"
他掙扎著想要坐起身,朱瞻基連忙上前攙扶。
\"扶咱起來,外面那些將士還等著呢。\"
\"爺爺!\"
\"別廢話!\"朱棣瞪了他一眼,\"咱是大明的皇帝,不能讓人看見咱這副樣子。\"
朱瞻基咬著牙,將朱棣扶了起來。
外面,獲勝的將士們正在打掃戰場。
看到朱棣從營帳中走出,所有人齊刷刷地跪了下去。
\"陛下萬歲!\"
\"都起來吧。\"朱棣的聲音中氣十足,完全看不出方才那副虛弱的樣子,\"此戰,諸位將士,辛苦了。\"
他環視四周,目光在每一個將士臉上停留片刻。
\"傳令,陣亡將士,十倍撫恤。傷殘將士,朝廷供養一生。此戰有功之臣,回京后論功行賞!\"
\"陛下圣明!\"
將士們的歡呼聲響徹云霄。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父皇!\"
\"父皇!\"
兩道身影翻身下馬,快步沖到朱棣面前。
正是金豌豆朱高煦與銅豌豆朱高燧。
\"老二,老三,你們來了。\"朱棣笑著拍了拍兩人的肩膀,\"來得正好,這場大勝,也有你們牽制敵方大部隊的功勞。\"
朱高煦看著朱棣的臉色,心中一緊,\"父皇,您的身體……\"
\"咱好著呢!\"朱棣打斷他,\"走,陪咱去散散心。\"
他轉身看向剛剛趕到的木正居,\"正居,你也一起來。\"
木正居微微躬身,\"遵旨。\"
一行人策馬向著山脈深處行去。
風在耳邊呼嘯,朱棣的背影,在風中顯得格外挺拔,一如四十年前,他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燕王。
可只有他自已知道,那只是最后的倔強。
是這位馬上天子,在自已兒子面前,在自已最信任的臣子面前,維持的最后一份體面。
夕陽西下,余暉灑在雪原上,朱棣勒住韁繩,站在山巔之上,眺望著遠方連綿不絕的群山。
\"五百年來,能打到此處的,也就只有我了吧。\"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股難以喻的豪邁。
朱高煦、朱高燧、朱瞻基三人站在他身后,沒有說話。
五百年。
從蒙元崛起,到大明立國。
無數英雄豪杰,無數帝王將相,都曾在這片廣袤的草原上,流盡了最后一滴血。
漢將封狼居胥,唐帥勒石燕然。
可那些功業,與眼前的這片土地相比,都顯得黯然失色。
這里,是斡難河以北三千里。
是草原帝國的心臟,是他們精神上的龍興之地。
而現在,一個來自中原的帝王,站在這里,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了最霸道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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