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微弱的,卻清晰無比的嬰兒啼哭,從那輛破舊的囚車中,傳了出來。
那被母親用生命護住的第七子,竟然還活著!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哭聲嚇了一跳。
木正居的身體,也明顯地僵了一下。
他緩緩轉過身,放下玉笛,將那個在血污與雨水中掙扎啼哭的嬰孩,輕輕抱起。
他看著懷里這張白嫩的小臉,忽然,低聲地笑了一下。
隨后他將孩子遞給身旁的親衛隊長。
“抱著他,莫讓他著涼了。”
親衛隊長手忙腳亂地接過這個小小的生命。
木正居重新舉起了玉笛。
淋著瓢潑的大雨,迎著刺骨的寒風,他又吹奏了起來。
可就在這時。
遠處的戰場上,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一面眼熟的旗幟,在風雨中若隱若現。
是朝廷軍!
而且看那陣勢,人數不下數百人!
“木狀元!快走!”
親衛隊長大驚,催馬擋在了木正居身前。
“是敵軍!快回城!”
然而,木正居只是抬眼望去,看著那支隊伍為首的那員將領,看著他身旁,那個不久前才在自已面前斬斷一指的士卒。
他沒有動,手中的笛聲,也未曾停下。
身旁的十幾名親衛見狀,全都急了。
他們下意識伸手就想拽著木正居走,可看著主帥那決絕的背影,他們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
只是互相對視了一眼。
然后,不約而同地,翻身上馬,拔出腰間的佩刀。
他們沒有后退。
而是催動戰馬,在那數百騎兵之前,在那無邊風雨之中,并成數排,組成了一道單薄卻堅毅的人墻。
沒過多久,雙方人馬對峙。
為首的那名建文軍將領,勒住戰馬,他身上的鎧甲比尋常士卒要精良許多,臉上帶著一道猙獰的刀疤。
正是天幕前面所提及的,奉了李景隆之命,前來斬殺木正居的將領,瞿能。
他本就因方才李景隆鳴金收兵,錯失攻城的最好時機而窩了一肚子火。
此刻奉命來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更是讓他覺得憋屈。
可當他看到那個在囚車旁,旁若無人吹奏長笛的青衫儒士時,他卻愣住了。
瞿能的目光,落在了那幾名扔在泥水中的建文軍兵器上,又掃過那一截斷指。
他兒子說,是這個木狀元,放了他一馬。
“將軍?”瞿能身旁,一名副將催促道,“李帥有令,速斬木正居!”
瞿能沒有理會。
他只是立馬于陣前,靜靜地聽著。
那簫聲,仿佛有魔力一般,穿透了戰場的喧囂,鉆進了他的耳朵里。
他想起了多年前,自已的妻子,也是這樣死在了兩軍陣前。
那一刻,他也是這般無力。
奉天殿前,朱元璋看著天幕上這詭異的一幕,眉頭緊鎖。
“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這個叫瞿能的,怎么不動手?”
他身后的武將們同樣看不懂。
兩軍交戰,你死我活。
你一個奉命來殺人的將軍,竟然停下來聽敵人吹笛?
瘋了嗎!
戰場之上,笛聲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