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前,所有官員,無論文武,無論南北,都被朱元璋這番毫不留情的痛罵給鎮住了。
尤其是那些南方籍的官員,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他們剛剛還在為“六元及第”這四個字感到震撼與些許的不服。
可轉眼間,人家隨手丟棄的幾句“謬論”,就被當今陛下奉為圭臬,用來抽他們所有人的臉。
這種感覺,比直接輸了科考,還要讓人難受。
而那些北方籍的官員,則在最初的狂喜之后,心中升起了一種更為復雜的情緒。
他們看到了希望。
看到了一個能夠代表他們,甚至超越所有南方士子的身影。
可這希望,卻又如此遙遠。
這天幕上說的是未來的事,這個叫木正居的北方妖孽,現在又在何方?
就在這時,天幕上的畫面再次變幻。
那間簡陋的書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洪武三十年”那場春闈的榜單。
那份刺眼的,沒有一個北方人名字的榜單,又一次被掛在了天上。
下方,是無數北方士子跪地痛哭,以頭搶地的悲愴畫面。
屈辱。
極致的屈辱感,再次涌上所有北方官員的心頭,包括那些正在仰觀天幕的北方士子。
朱元璋的臉色也再次沉了下來。
夸了半天,怎么又把這事兒給翻出來了?
這不是在打咱的臉嗎?
然而,天幕上的文字,卻話鋒一轉。
南北教育水平的巨大差異,非一日之寒,亦非一代人所能扭轉。
強行要求北方士子與南方士子在同一張試卷上分高下,本身就是一種不公。
洪武大帝用雷霆手段維護了科舉的“程序公正”,卻無法解決“結果不公”的根本矛盾。
這個問題,成為了他當年最大的心病之一。
朱元璋的瞳孔猛地一縮。
心病?
沒錯,就是心病!
他仿佛能預感到,未來那個束手無策的自已,心中是何等的憋屈與憤怒。
咱打下了這么大一個江山,連元人都被咱趕回了老家,難道就拿這些讀書人的破事沒辦法了?
天幕下的百官,也都屏住了呼吸。
他們意識到,這天幕,是要給出答案了。
給出一個連洪武大帝都解決不了的難題的答案。
然而,這個困擾了數代人的死結,對于那位未來的傳奇首輔而,解法,卻異常簡單。
當他面對同樣的問題時,他只用了一策,便讓南北雙方,皆無話可說。
畫面再次回到了那間書房。
依舊是那個木正居,只是此時的他身著一身翰林學士官袍,氣質變得更加內斂,似乎是在批閱一份學生的文章。
天幕特意給了一個紙張的特寫。
那上面寫的,正是關于“科舉取士,南北失衡”的策論。
歷經兩次殿試的木正居看完,只是淡淡提筆,在文章的末尾寫下了幾字。
沒有長篇大論。
沒有引經據典。
只有簡單直接,甚至有些粗暴的八個大字。
南北分卷,按額錄取。
轟!
這八個字,狠狠地劈在了奉天殿前每一個人的天靈蓋上。
尤其是那些品階較低的官員和翰林院的年輕學士。
他們愣住了。
“南……北分卷?”
“按名額錄取?這是什么意思?”
“難道是說……南北兩邊,各考各的?各取各的?”
“這……這怎么行!科舉取士,自當以才學為準,豈能因地域而異?這豈不是亂了祖宗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