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白首陀扭過頭。“剛剛有個蝴蝶在飛。”沈然抬頭看著天空,萬干條雨線垂落。那只妖異得不真實的蝴蝶像是消融在了雨幕里。白首陀皺了一下眉頭,“下雨天怎么會有蝴蝶?”沈然正覺得納悶,突然間打了個噴嚏。白首陀掃了眼沈然的臉龐,煞白煞白的,毫無血色。快死了,出現幻覺了嗎?他沒說什么,徑直朝前方那座城池所在走去。“奇怪,我的身體這么弱的嗎?”沈然也感覺自己快要死了,身體早就失溫,這會兒的手腳就跟冰塊似的。虛弱與疲憊感滲在四肢百骸中,很難提起力氣。不過是在下雨天,淋雨走了三、四小時,自己有這么弱雞?“哎,白首兄等等!”突然,沈然看見白首陀頭也不回的背影。淅淅瀝瀝噠噠噠的跑動聲。好在沈然還是撐住最后一口氣,來到了那座城池。渾身濕漉漉的,每一滴雨水都像是吞噬生機的螞蟥。還好是到了目的地,要不然真的倒在某處水坑里。“還真沒雨了。”沈然發現腳下的草地沒有再濺起泥濘。回望身后,依舊下著瓢潑大雨,而自己所在的地方卻滴水不落。“是因為那棵樹嗎?”沈然又看向前方。這是古代城池,外邊圍了一圈城墻,灰白色的巨石每一塊都很巨大,有十幾噸重,沉渾大氣。巨樹是在這座城里,樹干龐大得像是通天塔。因為太過巨大,所以很清晰。它如同歷盡滄桑的老者,深褐色的樹皮,很粗糙,疙疙瘩瘩的,一條條紋路宛如精美的浮雕。“沒看到樹冠啊。”沈然脖子都快折了,也沒看見茂盛的樹冠。它長到了云端之上。不管怎么說,總之,不用淋雨了就好。這雨水陰涼得可怕,每一滴落在身上都像是會削減生命力一樣。沈然脫掉濕透了的衣服,擰出水后,就搭在肩頭上,像街頭的體力勞動者,朝城門走去。城門不僅開著,并且還沒有守衛。就是城門上沒有字。“這兒就是不周城嗎?沒見著字啊。”沈然問同樣走在甬道之中的白首陀。白首陀回頭看了眼赤裸著上半身的沈然。還是撐過來了嗎?并且,對方的臉龐也浮現出了健康的紅潤。“你沒感覺?”白首陀問。“什么感覺?”沈然奇怪。難道是剛下飛機,就聞到空氣很香甜的感覺?走出甬道,進入城內。各式各樣的行人,熙熙攘攘,男女老少皆有,說不上車水龍馬,但也還算熱鬧。白首陀抬頭看那棵偉大的巨樹,“生命、力量、希望與延續。”樹,是一種經典的寓像。也是各個文明,神話故事里的常駐嘉賓。“帥哥,問下這兒是不周城嗎?”沈然沒那種感覺,干脆拉旁邊的一人詢問。對方埋汰道,“那么大一棵樹你眼瞎啊。再說這么多人都聚集在這里,這兒不是不周城,哪兒是不周城?”“等會兒,你是從外面來的?”他驚訝一聲,立刻吸引附近行人的駐足關注。沈然一下子成為在場的焦點。他嘀咕,主要自己光著膀子,頭發也打濕了。“我還以為外面的世界都已經沒了。”那個胖子渾似看著外星人,“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有外人進到不周城。”其他人也都交頭接耳。有男有女,還有一些碧綠色皮膚,生有尾巴,各式各樣的異族人。沈然正想說還有白首陀,卻見對方早已經消失在了人群中。“這地方又不藏在什么世外之地,不很簡單就見著了嗎?”沈然納悶。同時心里升起一絲絲的驚懼,沒緣由。胖子像是聽到了天書一樣,“外面一直下雨,誰能撐得住?”“打把傘不就行了。”沈然道。胖子愣了一下。對啊。下雨就打傘,餓了就找東西吃,傻子都知道。打傘傘為什么明明知道這是什么事物,可卻又完全不存在。從來沒看見過。好像一個ai程序,突然遇到了違禁詞。胖子宕機了。沈然糊涂無比,同樣也覺得奇怪。怪的很。自己究竟是怎么一下子睜開雙眼,就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平原上,也沒馬車,沒雨傘,就站在那里淋雨?“總之,這么多年,你是第一個從外面來到不周城的。”胖子又開口,避開了關于傘的話題。沈然覺得奇怪,可當下有更多的問題。不周城的布局很簡單,有點像古希臘的城邦。特別的是,這里的房屋都是用石頭搭建而成的,沒有一個木制物。同時,還有一些不知道是居所還是什么的地方。用的石料格外巨大,造型也奇異,很有一種宏偉神秘的氣息。一個石屋中。沈然得知,胖子名叫潘旭。他并不是不周城的本地人,也是從外面來的,可年代過于久遠,都記不清了。“那這得多久?”沈然匪夷所思,百歲老人也不至于忘記出生地。“你還記得你是從哪里來的嗎?”胖子潘旭問。沈然一怔。“那就是咯。”潘旭攤手道,“我只記得很多年前發生了一場大動亂,埋葬了很多東西。”沈然有一些反應。大動亂好像是的。很殘酷,雖然完全記不得,可那種印象卻極為深刻。“外面的世界是不是沒了?”潘旭又問。沈然剛想說,卻又想起,自己走了那么久,居然就只碰到了一個名叫白首陀的家伙。“我好像是失憶了。”沈然低下頭,“很多事都很模糊,一時半會兒回答不上來。”潘旭讓沈然喝口水。壁爐處,火光跳動,衣服在被干烤。“正常。”潘旭安撫道,“大家都這樣。有人推測說是因為灰霧的緣故。”沈然剛要喝,就抬起頭,“灰霧?”“對,沒錯,就是因為那神秘的灰霧。”潘旭道,“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現的,應該是那場動亂過后。我依稀記得以前的世界很浩瀚,很廣闊,有一個個巨大的球形物體,我們生活在上面,有很多有趣的事物。”沈然想要笑,緊接著又緊擰眉頭。這話還真不是幽默。潘旭繼續說,“后來灰霧滋生,吞沒了一個個地方,連帶著連關于那些地方的存在都完全消失了。連我們的記憶都在被它所吞沒。”原來是這樣嗎?沈然嘆了口氣,“難怪我糊里糊涂。”他放下水杯,深深地凝眉,“意思是說,我們的過去被毀了?不僅原本的世界殘破,就連我們都是殘破之人了。”“是。”潘旭很無奈,語氣很沉重,“我們不是一個完整的個體。連人都算不上,其實像殘魂。”怎么可以怎么能這樣說。自己還有意志,自己還有思維,自己能感受鮮活的七情六欲,自己就是一個人啊。沈然感到難以形容的焦躁與不安。他站起來。潘旭看著沈然,沈然來回走步,試圖緩解心底里的難受,突然問道,“灰霧還在擴張,是不是我會越來越糊涂?”像是一個得了老年癡呆哦對,要用道德一點的說法,叫阿茲海默癥,的老人。一種尊嚴,不容許自己變成那樣!“是的。”潘旭很理解,他記得自己最開始也有這段時期。還好,自己還記得那時期的事。潘旭道,“等到什么時候,灰霧出現在了不周城外,完全吞沒了最后一座尚存的城池。那就一切都消失了。”“不能消失!”沈然心里在咆哮。不過他還是忍住,沒有在別人面前發泄。沈然重新坐下。他在整理,最重要的毫無疑問是,“過去到底發生什么?”“心態放平和一點吧。至少在不周城里不用淋雨,我們已經生活很久了,久到都不清楚年月。”潘旭勸道。這哪兒能夠接受?沈然一時未答。正在這時,屋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容貌俊朗的黑衣青年翻開簾布,直接闖進來,“潘胖,那個外來的是不是在你這里?出事了。他還有一個同伴,往萬物母樹去了。”沈然聞聲看去,突然神情一滯。“當真?”潘旭立馬站起,吃驚道,“夏伯商你確定?”(看完記得收藏書簽方便下次閱讀!)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