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如暮鼓晨鐘，震得虛空顫栗。

原本粘稠如墨的死氣竟被這一聲佛號逼退三丈，露出久違的天光。

小和尚垂目而立，肌膚下卻迸出刺目的金芒，那光并非慈悲的暖金，而是帶著裁決之意的熾白——像熔化的銅汁灌入模具，瞬間鑄出一尊丈六金身。

鬼仙們發出無聲的尖嘯，他們賴以成道的陰煞之氣竟被這佛光蒸成青煙。

林凡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三息之前，他與十殿閻羅聯手，試圖直接滅了地藏王，了下一秒卻弄巧成拙，一不小心讓地藏王斬了心魔？

“善哉。”地藏王抬眼，眸中血色褪盡，卻映出更駭人的東西，那是一方正在旋轉的凈土，

有無數透明魂影在其間頂禮膜拜。

最可怖的是他們嘴角的弧度，與地藏王此刻的微笑分毫不差。

十殿閻羅悄悄后退。

秦廣王的冕旒在發抖，其他閻羅皆心生敬畏與膽怯之意。

他們比誰都清楚，當惡念被斬出體外，剩下的“善”才是真的萬劫不復，那是對眾生一視同仁的冷漠。

林凡的喉結滾動著。

他看見地藏王眉心裂開一道豎痕，并非天眼，而是一枚正在孵化的種子，一切黑暗之源！

地藏王緩緩轉身，與林凡四目相接。先前那抹狠辣與戾氣仿佛被夜風吹散，只剩一派溫雅笑意，禪意盎然。

“小友。”他合十，躬身一禮，“承你天雷，斬我心魔，助我成正果。此恩如渡，貧僧銘記。”

林凡眼角直抽，我明明是來殺你的，你卻跟我談“恩”？

“打住！”他抬手截斷，面色發黑，“少來這套！下一步是不是要勸我剃度，給你佛門添個燒火道士？”

地藏王失笑，輕輕搖頭：“確曾的確想過，可小友因果纏身，紅塵未了，肩負天下蒼生之重任，與佛門到是無緣。”

林凡這才松了半口氣，卻仍板著臉：“既然已證正果，那就該回你的西天。地府陰氣重，不適合講經。”

“阿彌陀佛。”地藏王低誦佛號，眸光澄澈卻堅定，“地獄不空，誓不成佛。舊愿未償，貧僧無顏見如來。”

“我……”林凡差點爆粗，“你還賴著不走？打算繼續幫幽王撐場子？”

“施主誤會。”地藏王聲音和緩，卻字字鏗鏘，“貧僧留此，只渡幽冥，不助紂虐。剩余幽王，由我一肩化去，無需小友再染血。”

林凡挑眉，半信半疑：“你會這么好心？別是調虎離山，想把我支開？”

地藏王微微一笑，掌心綻起一縷溫潤佛光，照得四周陰霧退散。

“信與不信，皆在小友。但天道將傾，人間禍起，你的戰場不在黃泉，而在上方。”

“不在黃泉？”

林凡眼角一跳，這話像根冰針，順著耳膜直扎心底。

老禿驢知道內情？

念頭尚未轉完，他猛地記起：

司命天君……自打入陰間就失了蹤影！

“喂，你——”

林凡剛要追問，地藏王卻一步欺近，指尖金芒凝聚，直點他眉心。

“別動。”

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抗拒的禪壓。

林凡渾身一僵，似被萬斤鎖鏈縛住，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根手指按了上來。

“閉眼。”

“閉你……”

罵聲未出口，一股清涼之意已灌入識海。

轟！

畫面炸開！

殘月、枯松、半塌的匾額：

星云觀

觀門前，一道黑袍背對而立，衣角翻飛如夜鴉。

那背影熟悉得令林凡心臟抽搐，卻一時叫不出名字。

忽地，黑袍人回首！

面如裱紙，雙眸空洞，仿佛被人生生剜去了瞳仁。

嘴角卻掛著詭異的笑：

司命天君！

噔！噔！

一眼之下，林凡如遭雷噬，連退數步，冷汗浸透重衫。

他猛地睜眼，胸腔拉風箱般起伏。

地藏王收指，低誦佛號：“阿彌陀佛，施主已看見了。”

“他早返人間，放任九幽肆虐，只為拖住你的腳步。”

“其真正目標——”老和尚一頓，聲音沉如鐵石：“就是星云觀之下的淵門！”

林凡瞳孔驟縮。

淵門若開，三界定亂！

而此刻，觀里只剩王石、李浩兩個家伙，以他們的實力，就算有上古陣法在，也不可能擋住司命天君不？

“不行。”

林凡腳步一頓，背對地藏王，聲音像淬了冰，“再多說一句廢話，道爺先拆你的地府。”

地藏王卻寸步不讓，佛號低誦，如銅鐘撞耳：

“施主一人，擋不住司命，也封不住淵門。那是人間劫，更是你命里劫。”

“劫？”

林凡回身，眸中雷光跳動，“那便劈了它。”

“若劈不開呢？”

地藏王抬眼，金瞳深處浮出一圈幽暗，“可知司命為何甘冒天譴，也要撬開那道門？”

林凡咬肌繃緊，終是壓下翻涌殺意：“說。”

地藏王緩緩抬手，虛空如水，凝出一面漆黑古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