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
三聲驚魂鐘,如怒雷碾過天穹,震得云嵐碎散,百獸噤聲。
天瀾宗正峰之上,古銅大鐘余韻未絕,便見劍光、遁光、鶴影自諸峰掠起,匯成一條斑斕長虹,直撲廣場西南。
“十年了……驚魂鐘再響,不知是誰要一決生死?!”
“聽聞是九嬰峰張東亭,要與落霞峰新來的小師妹。”
“張東亭?九嬰峰十強弟子?聽聞他已達金丹九重?居然要剛入門不得新人一決生死?”
“不是咱們這張師兄不懂得憐香惜玉,而是這新來的女人,殺了張師兄的堂弟,自然是殺人償命了!”
……
議論聲如潮,卻在“殺人償命”四字出口時,倏然低落,只余山風獵獵,卷起衣角,也卷起眾人心底那點不敢明的寒意。
生死臺原是一塊參天巨石,后被宗門強者以一劍橫削半壁,斷面平滑如鏡,高逾三丈,斜插廣場。
此刻,臺面被晨光鍍成銀色,張東亭抱劍立于邊緣,冷若冰霜的模樣,透出一股舍我其誰的氣場。
臺下,千余名弟子圍成半月,屏息無聲。
遠處山巔,宗門長老紛紛現身,其中夜楓就在其中。
然,就在此時。
風忽緊。
落霞峰方向,一道緋紅劍光瞬息而至,光芒斂處,現出少女身形——楚涵!
她身穿月白弟子服,袖口以金線暗繡云霞,容色澄澈,卻非傾城之艷,而是一種把“鋒利”本身雕琢成骨的冷冽。
她抬眼,望向臺上。
張東亭垂眸,聲音不高,卻壓過山風,壓過心跳。
“楚涵,你殺我堂弟那日,可曾想過今日鐘聲,為你而鳴?”
楚涵右手浮空,血琉璃出竅,被它拇指輕推,劍吟如龍。
“張東亭。”
她聲音不高,卻像一刃薄刀貼著耳廓滑過,冷得人血脈都結霜。
“我殺的人,皆是自己把脖子往劍上送。今日這鐘聲——”
楚涵抬眼,眸色澄亮,映出對方微縮的瞳孔,“該為你而鳴。”
最后一字出口,她身形已杳。
原地只留一道被劍氣撕碎的殘影,再凝實時,楚涵已立于生死臺邊緣,衣袂獵獵,劍尖斜指,與張東亭相距十步,殺機卻像繃緊的弦,一觸即斷!
臺下千人,先是死寂,繼而炸開。
“嘶——新入宗的小師妹,敢這么跟張東亭說話?”
“何止說話,她那是直接宣判!”
“就怕她等會堅持不了幾息,就死在張東亭手里了!”
驚疑、敬畏、同情,種種情緒在人群里翻滾成潮。
有人甚至下意識后退半步,仿佛臺上那道單薄的月白身影,下一瞬就會拔劍向所有人問罪。
就在劍拔弩張之際,一道氣喘吁吁的破鑼嗓子硬生生插進殺場:
“丫頭!道爺來給你收——呸,助威!!”
廣場盡頭,林凡拎著一只缺了口的煉器錘,發髻歪斜,灰袍上沾滿炭灰與油漬,一路狂奔,活像剛從火爐里滾出來的叫花子。
“……要飯的?”
“赤曜峰那個半吊子煉器師,他怎么跑這里來了?”
“嘖,你們不知道吧?他可是臺上小師妹的師叔?怕不是來收尸的吧?”
議論聲像潮水撲向林凡,卻被他抬手一揮,統統拍回。
“收你大爺!再敢噴糞,道爺撕爛你們的嘴!”
林凡叉腰,一口唾沫星子濺在青石條上,破錘子往肩頭一扛,眼珠子瞪得溜圓。
方才還嘰嘰喳喳的弟子們,被他這一嗓子嚇得集體噤聲,像一群被掐住脖子的山雞。
高臺之上,楚涵余光瞥見下方那道灰撲撲的身影,唇角不自覺勾起極淺的弧度。
別人笑他瘋、笑他廢,她卻知道——
每次天塌下來,都是這不靠譜的師叔先伸胳膊替她扛。
那一身炭灰與油漬,比任何金縷玉衣都暖。
“哼!”
張東亭一聲冷哼,將少女飄遠的神思拉回。
他掌中赤煉劍橫空,劍身赤紅如烙鐵,火浪翻滾,映得半邊高臺似煉獄。
“生死臺上,不死不休!賤人——”
兩個字咬得森白,“今日便以你血,祭我堂弟!”
轟!
劍未至,火已先臨。
赤煉劍化作三丈火蛟,鱗甲俱現,張口吐息,熱浪灼得臺下弟子須發皆卷。
“麻的!”
林凡臉色瞬間鐵青,那赤煉劍是他親手淬煉的中級靈寶,如今倒成了別人砍向楚涵的刀。
“狗雜碎,拿道爺的劍欺負丫頭?老子回頭非得把你回爐煉成尿壺!”
怒罵聲中,火蛟已撲到楚涵面門。
少女不退反進,月白衣袖獵獵,如玉指尖劃過半空。
“去。”
清叱落下,三道劍光自她背后匣中激射而出——
一道霜白,寒星墜雪;
一道青幽,風裂長空;
一道墨黑,雷隱九霄。
三劍交錯,瞬息織成三角劍陣,鋒口向外,寒芒內斂。
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