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躺了這幾日,老太太清瘦了大半。
從前眉眼間那股壓人的戾氣和威嚴,全被濃重的病態磨沒了,只剩滿臉的憔悴,連皮肉都往下松著。
她盯著床前的母女倆,表情說不上是氣還是不氣,嘴唇動了動,聲音又干又啞:“還好我老婆子命硬,不然啊,早就閉眼去見沈家列祖列宗了。”
趙氏心里一咯噔,臉上的疼惜立刻換成惶恐,忙往前湊了兩步,聲音都帶著顫:“母親您可別這么說!若蘭真不是故意的,就算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存半分害您的心思啊!”
老太太的目光落到沈若蘭身上,那眼神里沒了往日的厲色,只剩說不清的疲憊,末了輕輕嘆了口氣,語氣沉得像浸了水:“你這孩子,那日到底是撞了什么邪?”
“是孫女錯了。”沈若蘭跪到老太太床前,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砸,“祖母,那日我瞧見一只貓突然竄出來,當時嚇得腦子一片空白,要早知道會撞著您,孫女就是折自己二十年陽壽,也得護住您,只求您能長命百歲。”
趙氏說:“若蘭把您看得比她自己還重,斷不是有心的,母親,您原諒她吧。”
母女倆一個哭求、一個幫腔,纏磨得老太太本就虛弱的身子更沒了心氣。
經此一遭已是劫后余生!
先前那些計較,早被病氣磨得淡了。
老太太本想伸手拉沈若蘭起來,指尖剛要碰到她的胳膊,忽又頓住,皺著眉問:“你身上的淤青,如今好了沒有?”
趙氏忙搶在女兒前頭應,語氣里帶著刻意的輕快:“好了好了!就是磕著碰著的小傷,擦了兩天藥,早好多了!”
老太太這才放下心似的,將手覆在沈若蘭手背上,輕輕把她拽到床沿:“罷了,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活幾年呢。”
“祖母。”沈若蘭眼淚還掛在臉上,一聲喊得又軟又委屈。
趙氏總算安心。
溫毓聽得清楚,笑得更深。
又讓嬤嬤給自己添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