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氣得拐杖往地上用力戳了幾下,橫了趙氏一眼。
趙氏也不敢說話了。
老太太轉而訓起溫毓:“鄉下苦日-->>子熬過來,怨你爹也就罷了,回來不磕頭,竟抬口棺材來擋門!年根底下,你是要咒他死嗎?”
“父親命硬,沒那么容易死倒也便宜了他。”
“你——放肆!”
“祖母,棺材雖說是我孝敬給父親的,可實則,是孫女替父親備給您的啊。”
“咒完你父親,又咒我?”老太太要氣厥過去。
“祖母受用。”溫毓氣定神閑,伸手去摸棺材,“這可是金絲楠木做的棺材,用的是上好的生漆,十八道細磨亮得能照見人影,里襯鋪著蘇繡錦緞,四角鑲了赤金鎮角,取個福壽雙全的意頭。棺蓋上雕了滿幅的纏枝蓮,開得正盛呢。這樣的棺木,將來祖母躺進去,才體面妥帖。”
她笑得乖順,說的卻是扎人心的話。
那赤金鎮角的光,蜀錦軟墊的艷,襯得她眼底的寒意愈發森然,仿佛真在細細描摹著老太太躺在里面的模樣。
“混賬東西!”老太太發話,“給我把人綁起來,丟回莊子上去,再不準踏入我沈家大門半步!”
幾個婆子沖了上來,要把人摁住。
她們的爪子還沒碰到溫毓的衣角,就被云雀三下五除二,全部撂倒。
“哪里來的臟手,也敢碰我主子。”云雀眼底起了殺意。
“沈云曦,你到底想干什么?”老太太氣得身抖,臉色都黑了。
“孫女不過是想進家門,祖母也不讓?”
“你如此大逆不道,有什么資格踏進家門。”
“看來祖母年邁,人也健忘了。”
“你什么意思?”
她看了眼沈府的牌匾,又看向朱漆門內寬敞奢華的庭院,嘴角輕勾,帶著強大的逼壓感:“這宅子里頭的一磚一瓦,都是我母親用銀子一塊一塊砌起來的,您腳下踩的青石磚,屋里擺的古董字畫,哪一樣沒沾過我母親的銀錢?這沈家滿室榮華,可都是我母親托起來的,你說,我有沒有資格進?”
當年沈祺瑞窮得連上京趕考的盤纏都沒有,要不是沈云曦那糊涂娘,他現在還是個替人代寫家書的窮酸秀才。
而這座宅子,也是用的沈云曦母親的錢置辦的。
那置辦文書,還在衙門里蓋了紅印存了檔。
沈祺瑞不認也得認!
“祖母要是還沒記起來,那父親如今的官銜是怎么來的,您總該沒忘吧?”
“住住嘴!休再往下說了。”老太太急了。
生怕溫毓當眾揭沈祺瑞的短。
那些還在旁邊看熱鬧的官商客們,要是知道沈祺瑞刺史的官是亡妻為他花錢謀來的,往后在官場,怕是要被人戳斷脊梁骨。
溫毓笑問:“那請問祖母,這沈家大門,孫女是能進?還是不能進?”
老太太顧顏面,也真怕再鬧下去,事情會沒法收場。
斟酌過后
老太太也只好咬牙妥協,發話道:“都讓開,讓她進去。”
趙氏不甘心:“老太太?就這樣讓她”
“還不讓開!”老太太突然揚聲,拐杖重重戳在地上,一聲悶響截斷了趙氏的話。
門口烏泱泱的人群,忙不迭地往兩側退去,硬生生讓出一條道。
溫毓說:“把棺材一并抬進去,小心別碰著了,保不準哪天,就用上了。”
老太太那張滿是褶皺的臉,極其難看。
溫毓在眾人的注視下,跨進了沈家那道朱紅門檻。
她腳下走過的地方,青磚上凝起細薄的霜,像給這座看似興旺的宅院,提前鋪了層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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