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以眠慢慢透了一口氣,點頭。
女人眼中的光一瞬間黯淡許多,情緒也由喜悅轉為悲痛,眼圈慢慢紅了。
“你媽媽明明是個那么好的人,怎么就……”她吸了吸鼻子,抬頭看向喬以眠,“冒昧問一句,她是怎么過世的?生病了?”
喬以眠搖頭,“聽說是一次采訪時,不幸溺水……去世了。”
“怎么可能!”女人瞪大眼睛,“你媽媽會游泳的!怎么可能溺水?”
她情緒有些激動,拉著喬以眠語速飛快地說道:“我那會兒去海邊自殺,是她把我從水里救出來的!她會游泳!她帶著我這么個大活人都可以游回岸邊,怎么可能會溺水?”
喬以眠望著她情緒激動的模樣,一顆心似乎被人揪緊,呼吸艱難。
“我那時還小,也是聽爸爸說的。”她看了看遠處黑沉沉的天空,聲音低了許多,
“他說媽媽去采訪時遇到了暴雨,失足落到河里,被湍急的水流沖走了。找到時,已經漂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所以她每每聽見雷雨,看到閃電,都能勾起回憶,想起那段雷電交加的悲傷過往。
女人聽完慢慢冷靜下來,半晌才紅著眼睛點頭,“就像這次的山洪,就算再會游泳的人,一旦掉進去,也不可能逃生。”
說完,她輕輕抿了抿唇,神色間滿是落寞和難過。
“我還一直沒報答她的救命之恩呢,她就走了……”
喬以眠安慰了她兩句,“我媽媽既然救了您,就肯定不會想要您償還什么,您不必有心理壓力。”
女人對她笑笑,摸了摸她的手,“好孩子,你怎么還安慰起我來了?你才是那個應該被安慰的啊……那會兒你才多大啊……”
喬以眠彎了彎唇,沒回答,任由女人拉著手。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喬以眠。”小姑娘抿唇笑笑,“我和媽媽一個姓。”
女人點頭,舍不得將她放開,似乎透過她的模樣,可以看到多年前將自己從死亡之門拉回來的救命恩人。
女人問了喬以眠一些事,可她那時年齡太小,記不清多少事了。
很多時候,她覺得眼前這個女人甚至比自己了解的媽媽還要多。
“你媽媽是個非常善良的人,也是一位優秀的記者。她怕我再尋死覓活的,還幫我推薦了工作,讓我好好活下去。”
女人笑容凄苦,“其實,當海水沒過腰的時候,我就已經后悔了。可那天正趕上海水退潮,就像有一股無情的力量瘋狂地拉扯著我,要把我拉進地獄一樣。
是你媽媽不顧一切地抱住我的腰,拼了命將我拉回人間,我很感激她。”
聽女人講,她在京市工作了一段時間,總有種浮萍般的漂泊感,很不踏實。
所以她回了老家,在村里當老師,教小孩子們讀書寫字,倒是慢慢找到了人生的真諦。
“我嫁了個老實人,還生了一個孩子,生活雖然不富足,但還算寧靜祥和,仔細想想,這一切的幸福都是你媽媽帶給我的。我特別想再和她說一聲謝謝,”
女人拉著喬以眠說了很久,又互相加了微信,這才各自回了休息住所。
當晚,喬以眠躺在簡易床上,對女人說的那番話產生了狐疑。
媽媽會游泳,可是還是沒能逃開水的厄運。
也不知是天意弄人,還是什么。
喬以眠盯著頂棚片刻,忽然拿出手機,打開瀏覽器,在搜索框中敲入了媽媽的名字。
喬玉影。
然而,搜索信息中并沒有任何關于媽媽的新聞。
喬以眠輕輕蹙眉。
其實她早就知道網上已經查不到媽媽的消息了,可還是不死心,時不時還會上網查查。
只要發現任何關于媽媽的蛛絲馬跡,哪怕只是聯合報道中一個小小的名字,都能讓她快樂好久。
以前爸爸沒出車禍之前,她還問過他。
爸爸也像這位阿姨一樣,回憶起媽媽來,眼里心里全部都是她的好。
可對其他事,比如媽媽的過世,他卻從來沒回答過。
而她,也從未懷疑過。
喬以眠放下手機,翻了個身,視線凝聚在空房間中的某一處,半晌沒動。
一連幾天,她和幾位記者一直都在跟進榮源縣和下沿村的救援情況,并結合前段時間幾次暴雨時的新聞稿,一同做出了聯合報道。
明顯能看出來現在對于天氣原因引發的洪澇災害有了顯著的應對方法,提前查找隱患,查缺補漏。
這篇聯合報道一出,在林川引起極大的反響,還別執政廳點名表揚,參與者紛紛得到了嘉獎。
不過這都是后話。
幾天后,喬以眠和眾人一同回了林川。
考斯特剛駛離高速,在閘道口繳費的時候,她就瞧見收費站外面靠邊停了一輛打著雙閃的紅旗車。
與此同時,她的手機忽然響了。
大領導的電話打得很及時,一開口就帶著溫和笑意。
“小喬記者,能下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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