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直了身子,目光直勾勾盯著武惠妃,像是要看透武惠妃的心肝脾肺腎。
迎上李隆基的眼神,武惠妃后面的話全被堵在了喉嚨里。
她張了張嘴,欲又止。
下一秒,李隆基冷不丁笑了一下,旋即語帶嘲弄道:“你以為,朕在后悔什么?”
武惠妃踉蹌了一下,整個人有些茫然起來。
李隆基又是一笑,只是笑得凄涼,他追問道:“你以為,他去西域兩年,在西域都做了什么,你還想處置王倕?”
武惠妃吶吶道:“王倕公然包庇,難道”
李隆基冷笑道:“對,王倕包庇了那逆子,然后呢?”
“然后”
武惠妃還想說點什么,李隆基卻是沒給她這個機會。
他閉上眼睛,疲憊道:“王倕麾下有七萬大軍,他都已經倒向了那逆子,你覺得,西域的夫蒙靈察,對朕還能有幾分忠心?”
聽見這話,武惠妃頓時悚然一驚。
緊接著,一張臉血色盡退,難以置信道:“難道,難道”
“沒有難道了。”
李隆基面色死寂,陳述道:“夫蒙靈察麾下,有兩萬四千人的安西軍,王倕麾下,有七萬六千人的河西軍,雙方合兵,就是十萬大軍,若是再加上那逆子手里那聲若天雷的武器”
說著說著,李隆基陷入了沉默。
因為他很清楚,他說的這些,還只是開端。
若是真將王倕和李琚逼得走投無路,或許世家栽贓到李琚頭頂上勾結吐蕃這個罪名,就要成真了。
河西也好,西域也好,皆是大唐防備吐蕃的第一線。
若李琚當真整合十萬大軍造反,則西北必亂,吐蕃也必將趁勢襲殺,侵占大唐大半領土。
屆時,他李隆基,便是大唐的千古罪人。
而武惠妃聽見這話,則是頓覺五雷轟頂,隨即滿心絕望,聲音尖銳道:“王倕,夫蒙靈察,他們難道敢造反?”
“呵呵~”
李隆基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忽然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一聲。
緊接著,臉上泛起一抹病態的潮紅,呼吸也急促起來。
這一刻,他身上君臨天下的帝王威嚴,已經蕩然無存,只剩下一個心力交瘁,被現實重壓壓垮的老人。
他揮了揮手,整個人疲憊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睡去。
卻還是強撐著精神,緩緩出聲道:“旨意你替朕擬吧”
他閉上眼,聲音微弱:“河西節度使王倕,坐視叛軍過境,未能有效阻截。著降職留用,罰俸三年,戴罪立功。另,命其繼續鎮守河西,務必嚴防吐蕃,不得有失,若再有差池,定斬不饒”
聽見這道旨意,武惠妃頓時面白如紙。
但李隆基卻是還沒結束,繼續有氣無力地說道:“至于逆賊李琚及其黨羽既已竄入西域,便著夫蒙靈察嚴密監視,若其行止有礙大唐,或勾結外寇,可便宜行事,不必再請旨再令陳玄禮即刻返京”
說完這些,李隆基仿佛耗盡了所有心神。
整個人癱軟在寬大的龍椅里,面如金紙,氣息奄奄。
他累了,真的累了。
王倕不能動,河西不能亂,至于李琚就讓他和那西域的虎狼,還有那些貪婪的世家去斗吧!
大唐這艘巨輪他現在也只能是哪里漏水,就暫時堵哪里了。
至于武惠妃,則是早已呆立在原地,臉色青紅交加。
李隆基的旨意,看似處罰了王倕,實則根本沒傷其筋骨,河西軍權依舊穩穩握在王倕手中。
而對李琚的處置,更是遙遙無期,形同縱容。
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她看著龍椅上那頹然如朽木的帝王,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一股強烈的不甘和怨毒在她心底瘋狂滋長。
可惜,她再不甘,也只是一個寵妃,手上沒有半分實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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