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全將他按住,咬牙切齒道,“世侄,你能活著回來實屬不易,可憐我原兒,卻遭了趙暮云的毒手。”
“周世伯!”
白勝泣不成聲,“那趙暮云小賊…他不是人!他指使烏丸人把我抓去銀州的鹽礦,當牲口使喚啊!”
“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干活,一直干到天黑,吃的豬狗食,睡的是冰窖…”
“稍慢一步,那幫烏丸監工的鞭子就抽上來…”
“好多人都累死、病死了…我能活著回來,是老天爺可憐我啊!”
他聲淚俱下地控訴,將在鹽礦作坊的艱苦放大了十倍,極力描繪趙暮云的“殘暴”。
實際上,他在鹽礦作坊的日子并沒有如此不堪。
王磐和周德全在一旁聽著,臉色鐵青,拳頭緊握。
他們雖然也聽聞鹽礦苦役艱辛,但從白勝口中聽到如此詳盡的“遭遇”,仍是感到一陣陣寒意。
他們之前都是河東有頭有臉的世家,如今卻落得如喪家之犬,東躲西藏,這一切,都拜趙暮云所賜!
“趙暮云!此獠不除,我等死不瞑目!”
白守仁捶胸頓足,恨意滔天。
他更是在鹽湖曬了三個月的鹽。
兩父子可謂是跟鹽結下不解之緣啊!
白勝止住哭泣,抬起猩紅的眼睛,掃過三人,聲音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
“爹,王叔,周叔,你們說,如今這天下,還有誰能對付趙暮云?我要報仇雪恨!”
“這如今這天下,李金剛遠在京城,只顧著自己享樂登基!蕭烈困守晉陽,連世子都拿捏不住,自身難保!還有誰能幫我們?”白守仁恨恨道。
“父親,我想過了,唯有北狄!唯有借助韃子的鐵騎,才能踏平朔州,將那趙暮云碎尸萬段,報我血海深仇!”
“是去投靠北狄嗎?”王磐渾身一顫,臉色煞白,“世侄,你…你可知這是叛國之罪?是要遺臭萬年的!”
“叛國?”白勝嗤笑一聲,笑容扭曲,“王世伯,趙暮云將我們逼到這般田地,可曾念及同族之情?”
“他伙同我堂姐,奪我白家家產,役我如畜,可曾講過仁義道德?”
“這世道,成王敗寇!只要能報仇,還在乎什么名聲?”
王磐眼神閃爍不定,低聲道:“勝侄兒話雖偏激,但…但也不無道理。我等如今困守于此,前途茫茫。”
“那趙暮云在朔州勢力日漸坐大,若再不尋外力,只怕…只怕我等真要悄無聲息地爛死在這晉陽城了。”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況且…我等手中,還有那煙草的種植、提純秘法。聽聞北狄貴人亦好此物,若能以此為進身之階,或許…”
周德全沉默了。
他何嘗不知投靠北狄的風險和恥辱?
但一想到兒子的死,百年基業毀于一旦。
自己從一方豪強淪為通緝要犯,以及對趙暮云那蝕骨的仇恨,那點虛無縹緲的民族大義和身后名,在現實的殘酷和私仇面前,顯得如此不堪一擊。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仿佛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頹然道:
“事已至此,還有什么可選擇的?只是…聯絡北狄,風險極大,需得萬分謹慎。”
白勝見兩人意動,心中狂喜,連忙道:
“父親,叔伯放心!孩兒在逃亡路上,曾聽人說起過一條通往燕云的隱秘商道,或許可以一試!”
“只要能聯系上北狄貴人,陳明利害,獻上煙草吸金秘法,何愁大仇不報!”
四人密謀至深夜。
最終,由心思縝密、且與河北道一些灰色人物尚有聯系的周德全負責,派遣絕對可靠的心腹,攜帶重金和密信,通過那條隱秘商道,冒險前往燕云之地,嘗試聯絡北狄權貴。
幾經周折,周德全派出的密使竟然真的聯系上了已經當上北狄南院樞密使韓延壽麾下的一個大胤人幕僚。
那幕僚聽聞來意,尤其是聽到“煙草秘法”和“熟知河東內情、與趙暮云有血海深仇”時,不敢怠慢,立刻上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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