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來是只管跟著上頭沖,無所謂具體方向的。
“哪里是攻、哪里是守都不清楚,還怎么做事?”
索成周搖了搖頭,似有些宣泄之快慰。
“洪校尉,你到底不是北疆人,做不成走便是了,可松家、向家乃至滿城百姓可還要在北疆過日子。”
“索鎮守的意思我明白。”
洪范聞不以為忤,反而頷首連連。
“不過我卻沒有這么悲觀。”
他向來自謂不擅長政治謀略,卻很擅長做蛋糕和分蛋糕,而從他手里嘗到甜頭的人天然就會站在他這一邊——畢竟這世上用腦子指揮屁股的人雖然有,但用屁股指揮腦子的人才占大多數。
“你我即將啟程前往雪漫城,這一路上想必是風雪深重、泥濘難行。”
“但新年當有新氣象,各位不忙待年后再看。”
洪范微笑說完,離席而去。
······
十二月廿三,年關將近。
聰睿關外,毗鄰凌河,七十萬人口的北疆第一大城,雪漫。
卯時(上午七點),洪范掀開厚實的門簾步入客棧外的大雪。
玫紅色的朝日浮在東方的矮空,城外的連山緊緊抓住行云。
街道兩旁,使用巖板與石磚建造的屋舍墻體極厚,嚴格坐北朝南,以最大限度捕獲珍貴的臘月光照。
洪范側耳傾聽。
三條街外,藥鋪伙計正在搗藥,銅杵撞擊藥臼的聲音鏗然清脆。
深巷之中,積雪順著陡峭的坡屋頂滑落,制造了一場微型雪崩。
風中壓著人聲吆喝。
賣凍梨的老漢縮在檐下,梨子黑亮擺得像座小塔——他灰黑色的棉襖服役許久已破了洞,露出的白色棉絮像一場只吹拂一人的深雪。
洪范吐出白霧狀的嘆息,旋即了無痕跡。
雪漫城是整個蒯葉山以北的經濟和物流核心,但民生水平距西京尚有差距,更不可與神京同日而語。
回屋,穿過門斗,十米不到的距離是二十度以上的溫差。
烈火在壁爐里翻騰。
“準備走吧。”
洪范掃視堂下,見洪博等人已換上一身正裝,互相做最后的檢查。
會議定在上午巳時初(九點整),洪范慣例提前一刻鐘抵達。
中衛大將軍府。
衛隊留在前院休息。
洪范獨自隨侍者步入正堂,抬首先見到大氣恢宏的蒯葉山北輿圖,以及圖下的粗獷寶座。
寬闊的十二根松木柱間擺了三圈椅子,此刻坐了一半人,頗為吵鬧。
洪范甫一進來便受到眾人矚目,止住了喧囂——鎮北衛到底不大,所以登堂入室者都互相認識,突然來了一位俊朗絕倫的陌生面孔,不用問就知道是誰。
沉默與審視的目光都是無形的壓力。
但洪范泰然自若大步而入,與坐在外圈、寬袍大袖的寇永頷首示意。
穿堂,入座。
喧囂聲很快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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