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第二次問。
第二次答。
第二次蓋下。
骨碎聲迭起。
洪范提起手中之人,落下的有幾顆碎牙以及小片石粉。
“敖家三人在哪?”
三問。
“真的不知道啊!”
三答,聲音含糊。
第三次蓋下。
這一回,曾道奇的面骨已經凹陷,臉皮翻卷,分不出五官了。
“求,求你……”
不再有問答。
只是第四次蓋下。
曾道奇不動了。
識海之中,龍魂樹根須招搖,吸收到了可觀生機。
洪范松開手,直起身子。
放眼望去,順德堂中一片狼藉、空空蕩蕩。
他的手不再發抖。
遠處大門口,有不知身份的路人小心往里探看。
洪范也不在乎,徑直在尸首邊坐下調息。
兩刻鐘后,沙翼招展,飛往西南。
······
弘義城在涼州最南端。
這一程足有一千三百里。
洪范中途休息了兩次,抵達時差不多是丑時正(凌晨兩點)。
復仇之心急切。
但感性越是沸揚,他反而在行動上越理智。
沙翼降落在結虬山下。
洪范隨意挑了個山洞進去,不多時便有一頭消瘦的棕熊哼唧著奔逃出來。
他以數息觀斬盡雜念,打坐直到日出時分。
所有消耗盡復,沖脈也打通至七成。
洞外天氣晴朗,棕熊早就不見蹤影。
洪范摸了摸臉頰,熱得發燙。
他于是步行上山。
結虬山多棱面,條條山脊隆起如虬,是以得名。
山道側畔,覆著厚厚的雪。
晾了整個冬天后,積雪變得格外干燥——表面碎得像粉,底下卻半結成了冰。
洪范每踏下一腳,靴底便傳出一道嘎吱聲。
壓抑、尖銳。
山野無人。
他一步步走著,那嘎吱聲層層堆疊,聽起來仿佛雪山深處的冰裂。
待山路窮盡、望見頂上的道觀時,洪范的殺意已滾沸難抑。
觀外,有兩個小道士在看門,約莫是外門弟子。
洪范上來后也不與他們說話,抬手自雪下抽出一道沙鞭。
長鞭飛斬,劈斷了寫著“行云觀”三字的匾額。
“你,你做什么?!”
小道士見狀眼睛瞪得滾圓,剛上來質問,卻迎面撞上道氣浪。
“裘敬安何在?”
一聲呼嘯拔地沖霄,卷過山頭道觀,折沖徘徊,直抵云外險峰。
待回聲歸反,更是恢宏空洞,如同天地開口。
無人回應。
兩位小道士跌在地上戰戰兢兢,襠下一片黃漬。
洪范大步直入。
第二道門被一腳轟開。
洪范跨過門檻,正見到幾位道士一邊掩上第三道門,一邊倉皇吶喊。
“快去稟師尊,有歹人來了!”
咔嚓一聲,門上了閂;幾息之后便被炎流擊碎。
洪范穿過,順便踩碎了門檻。
回溯中曾見過的大殿之前,裘敬安長身而立,身前有十四位弟子嚴陣以待。
“來者何人?”
行云觀主喝問。
“某家洪范,掌武院州部緹騎……”
洪范回道,臉上爬起厲色。
“替詹元子索命而來!”
這一回,不再有交涉。
怒吼聲中,洪范起速前壓。
一步踏下,大地震顫。
此時此刻,山間竟聞潮音。
卻是結虬山一冬的積雪后知后覺,始崩于拜山時的那記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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