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趙府正廳內,因為昨夜一鬧,倒是比往日氣氛緊張許多。
桌上擺著精致的早膳,蓮子羹的熱氣裊裊升騰。
李憐音破天荒地早早坐在桌旁,她今日特意穿了身嶄新的桃紅織金褙子,發髻梳得一絲不茍,簪著那支赤金翠簪,眼底壓著興奮與得意。
她只等著趙彥之用完早膳便去別院討要鑰匙,好看李知安灰頭土臉的模樣。
趙彥之沉默地用著粥,眉頭微鎖,李仲嚴的話猶如巨石一直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
李知安那邊怕是不會為他所用了,而李憐音偏偏又是個不堪用的。
“老夫人!不好了!”管家趙二連滾帶爬地沖進廳來,臉色煞白,聲音都變了調。
趙彥之面色不悅:“吵吵嚷嚷像什么樣子!”
趙二緩過一口氣才吞吞吐吐道:“那個春……春夏姑娘,她把二門給踹開了!攔……攔不住啊!”
話音未落,一道利落的身影已帶著清晨的寒氣踏入廳中。
春夏看也不看驚愕的眾人,目光直接落在主位的趙彥之臉上,手腕一翻。
“叮鈴哐啷”的一陣鑰匙串子的聲音。
趙家的中饋鑰匙,被她毫不客氣地摔在了紅木八仙桌上,發出刺耳的撞擊聲。
鑰匙在光滑的桌面上跳了幾跳,才歸于沉寂。
“我家小姐說了,”春夏的聲音清脆,帶著顯而易見的鄙夷,“你們趙家這堆破爛,她沒興趣替你們保管,原物奉還,不必勞煩侍郎大人親自跑一趟了。”
春夏說完,目光掃過一旁目眥欲裂的李憐音,嘴角勾起一絲幾不可察的譏誚,轉身便走,竟無一人敢上前阻攔。
“你們干什么吃的,還不把她給我抓住?!”李憐音有些失態地命令一旁的趙二。
趙二搓了搓手,有些難為情道:“春夏一直跟在夫人身邊的,有些身手。”
外之意就是趙家的人還打不過春夏。
聽到趙二叫李知安夫人,李憐音恨不得去撕了他的嘴。
廳內死寂一片。
趙彥之死死盯著桌上那串冰冷的鑰匙,仿佛那不是趙家的東西,而是對他莫大的羞辱。
李憐音原本精心打扮,滿心期待要看李知安的狼狽,結果對方卻像丟棄垃圾一樣,將這“破爛”主動砸了回來。
所有人的臉色也難看至極,四周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動靜都能聽得見。
這哪里是歸還鑰匙?分明是李知安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他趙彥之臉上。
李仲嚴的話在趙彥之耳邊回響——“提防李知安”。
這女人,看來是早有預料,他壓下幾乎噴薄而出的怒火,現在不是發作的時候。
吏部尚書的血還沒干透,他不能再出半點差錯。
他目光陰沉地轉向氣得渾身發抖的李憐音,冷聲道:“鑰匙既已收回,你便好生收著,以后你便好好打理趙家。”
李憐音自然是什么都不敢說,只剩下點頭答應。
然而,當趙彥之的馬車的影子消失在街的盡頭,李憐音心里的火氣再也壓制不住。
“來人!備轎!去云裳閣!”她說話的聲音尖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