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芭蕉葉簌簌作響,亂人心曲。
    陳宴想到蕭鶴聲提起的那幾個想做駙馬的人的名字,無一不是勛貴子弟。
    還有那位鄭七爺替他的侄子傳的信箋,上邊還貼著金箔。
    而自己,連一件像樣的笄禮都拿不出來。
    夜風吹入,讓陳宴一個激靈,猛然清醒。
    明月懸于九天之上,他得沐光輝已是三生有幸。若想觸碰,那就是癡心妄想。
    她連那些世家子弟都看不上,更遑論他。
    他的那點心意,更像是個笑柄。
    他慶幸下午沒有頭腦一熱說出來,還能留些體面。
    于是他說:“并無此人,我與殿下說笑的。”
    葉緋霜明顯不信,努了努嘴:“陳小宴,你不老實。”
    “嗯,我不老實。”
    “你敢欺瞞本公主。”
    “殿下恕罪,我那么說只是為了讓殿下回絕戚念。”
    “嗐,不說就算了。”葉緋霜推開他,進了屋子里,“我還不想知道呢!”
    陳宴又跟著她走了進去。
    葉緋霜往榻上一躺,準備小憩一會兒再沐浴上床。
    陳宴蹲在她榻邊:“霏霏生氣了么?”
    “沒有。”葉緋霜很安詳地閉著眼睛,“我哪有這么大的氣性。”
    “那霏霏不生氣,是因為對我寬容,還是不在意我呢?”
    陳宴發現自己也真是奇怪又扭曲。
    他應該擺清自己的位置,不該問這些僭越問題。
    明知有些人或事,愈渴得,就愈不可得。
    明知不可得,而執意留戀,便是自苦。
    可她給了他太多甜,那么他討點苦吃也沒有關系。
    “當然是因為我寬容。”葉緋霜拍拍自己的肚子,“公主肚里能撐船。”
    “那霏霏會一直對我這么寬容嗎?”
    “會。”
    陳宴向前一傾,胸膛貼到榻邊,說話時的氣息拂動她耳邊的發絲:“如果我動了錯念,做了錯事,你也會寬恕我嗎?”
    “會。”
    “任何錯都可以?”
    “是。”葉緋霜笑了下,“你能犯多大錯?”
    她拍了拍陳宴的肩:“放心吧,你捅破天,我也給你補上。”
    她認為陳宴在她的公主府,而她就是這里的天,所以她完全罩得住陳宴。
    她也是后來才知道,有些錯無法挽回。
    而有些天,她也補不上。
    今年是暻順二十四年,年底發生了一件大事——北戎大皇子海格圖來朝。
    兩年前,海格圖帶兵南下,進犯云州,謝珩之父——定北侯謝云騰帶謝家軍抵抗。
    雙方兵力越投越多,這一戰打了一年多,去年年底才以北戎撤軍、大昭完勝結束。
    所以今年,北戎來朝拜示好,并請求大昭下降一位公主聯姻,以結兩國之好。
    頓時,各位公主心驚膽戰。
    北戎遠在數千里之外,且為蠻夷之地,據說茹毛飲血、逐水草而居,大昭各位公主養尊處優,誰會愿意嫁去那種地方受罪?
    安華公主向暻順帝提議,讓寧昌公主葉緋霜去和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