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靖堯的聲音還在會議室里回蕩,人已經轉身離開。
蘇蕪獨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腳下城市的車水馬龍。
武器。
沒有弱點的武器。
這兩個詞在她腦海里反復盤旋,沒有帶來安全感,反而讓她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被浸入了冰水。
她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只是一件被精心打磨、確保沒有瑕疵,以便在關鍵時刻能發揮最大效用的工具。
方少秋的籠子是黃金打造的,看得見,摸得著。
謝靖堯的籠子,是用自由、尊重和幫助編織的,無形,卻更加堅固。
她以為自己掀了桌子,成了棋手。
原來,她只是從一個棋盤,被放到了另一個更大的棋盤上。
口袋里的手機震動起來。
蘇蕪拿出來,屏幕上顯示著一串沒有標記的陌生號碼,歸屬地是海外。
她劃開接聽鍵,沒有說話。
聽筒里沉默了片刻,然后,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響了起來,帶著一絲低沉的磁性。
“阿蕪。”
蘇蕪的呼吸停頓了一瞬。
“恭喜你。”嚴律的聲音里含著淺淡的笑意,像是老友間的問候,“你贏了方少秋,也贏了我第一回合的進攻。”
他的語氣里聽不出任何失敗的惱怒,只有一種近乎贊賞的溫和。
“談不上輸贏。”蘇蕪的聲音很平,聽不出情緒。
“怎么談不上?”嚴律在那頭輕笑,“秦悅的法律邏輯無懈可擊,謝靖堯的局布得天衣無縫。我輸得心服口服。”
他完全不提商業和法律,就像在聊一場精彩的球賽。
“我看了你的《金絲雀》,畫得很好。”他話鋒一轉,聲音變得柔和下來,“比五年前,更有力量了。”
“你筆下的線條,像是有了靈魂。”
蘇蕪沒有接話,安靜地聽著。
“只是……”嚴律的語氣里帶上了一點遺憾,“你的故事很美,但你好像忘了,你的第一支狼毫畫筆,是我托人從湖州帶回來送你的。”
蘇蕪握著手機的指尖收緊。
“你忘了你十六歲的時候,躲在畫室里,哭著說再也不想畫畫了。是我告訴你,你的才華不應該被埋沒。”
“阿蕪,你本該是自由的。”
電話那頭,嚴律的聲音像是帶著一種魔力,輕易就穿透了時間的壁壘,將那些塵封的記憶碎片重新翻了出來。
那些記憶,曾經是她少年時代唯一的亮色。
在她被家庭壓得喘不過氣的時候,嚴律是唯一一個會蹲下來,認真聽她說話,告訴她“你可以飛得更高”的人。
“嚴先生。”蘇蕪開口,打斷了他的回憶,“過去的事,沒必要再提。”
“怎么能不提?”嚴律的聲音里透出一絲傷感,“那是我們共同的過去。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從一個籠子,跳進另一個籠子。”
“方少秋用金錢和暴力將你關起來,讓你失去自我。”
“謝靖堯呢?他用欣賞和幫助做誘餌,給你換了一個更堅固、更精致的籠子,讓你心甘情愿地為他所用。”
他的每一句話,都精準地敲在蘇蕪剛剛建立起來的防備上。
“他們本質上是一類人,阿蕪。”嚴律的聲音壓得更低,“他們都想利用你,把你變成他們需要的樣子。一個完美的妻子,或者一個完美的武器。”
“只有我,只想你做你自己。”
“只有我,才能真正讓你重獲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