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體開始無法控制地發抖,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一種從骨頭縫里滲出來的寒意。
方少秋的臉,已經沒有一絲血色。他死死地盯著王媽,那表情,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
“謊!”趙維的聲音尖銳地響起,“一派胡!你有什么證據證明方先生讓你這么做?這完全是你自己的臆想和污蔑!”
“我沒有撒謊!”王媽激動地喊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方先生的書房里有一個保險柜,那些補品的發票……他都鎖在里面!你們可以去查!每次扔掉東西,我都怕得要死,我怕遭報應!”
陳律師轉向法官:“法官大人,我方申請對被告方少秋先生書房內的保險柜進行證據保全和搜查。”
法官的法槌重重落下。“休庭十五分鐘。合議庭將對申請進行評議。”
法官和陪審員退庭。
方少秋像是被抽走了骨頭,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上。保險柜……他確實把那些發票都留下了,那是為了在必要的時候,向自己的父母證明他為蘇蕪的“備孕”付出了多少“心血”和金錢。他怎么也想不到,這些東西會成為指控自己的鐵證。
趙維走到他身邊,壓低了聲音:“方總,她說的是真的?”
方少秋沒有回答,只是用手捂住了臉。
另一邊,謝靖堯走到蘇蕪身邊,遞給她一瓶水。
蘇蕪沒有接,她還沉浸在那個巨大的騙局里,無法自拔。原來,他從一開始就不想要孩子。他一邊扮演著愛護她的丈夫,一邊親手毀掉她所有的希望。
十五分鐘后,法庭重開。
法官宣布了合議庭的結果:“準許辯護方申請。法警將即刻前往被告住所,對其書房內的保險柜進行開箱檢查。在此期間,本案暫時休庭。”
這個決定,等于宣判了方少秋的死刑。
趙維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但陳律師并沒有就此罷手。
“法官大人,在等待搜查結果期間,我請求繼續對證人進行詢問。我還有一個關鍵問題。”
法官同意了。
陳律師重新面向王媽,此時的王媽,哭過一場后,反而鎮定了許多,只剩下一種破釜沉舟的悲愴。
“王女士,方少秋先生的妹妹,方少嵐,是否曾在他們婚后住進主宅?”
“是,住了大半年。”王媽的回答里充滿了厭惡。
“她住在那里的時候,對蘇蕪女士的態度如何?”
“她……她根本不把蘇小姐當嫂子,當這個家的女主人。她把蘇小姐當傭人使喚,吃飯要蘇小姐給她盛,喝水要蘇小姐給她倒。蘇小姐的孩子,她也搶著帶,不讓蘇小姐靠近。”
“她有沒有在孩子面前,說過什么不好的話?”
王媽的身體再次繃緊,她攥著衣角,指節凸起。
“有。”她咬著牙說,“有一次,小少爺畫了一張全家福,有先生,有蘇小姐,還有他自己。方小姐看到了,就拿過蠟筆,把畫上的蘇小姐……全都涂黑了。”
蘇蕪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
“她一邊涂,一邊跟小少爺說,‘你媽媽是個沒用的女人,只會待在家里花爸爸的錢。以后你長大了,可不能娶這樣的女人。’她還說,‘這個家,是姑姑在做主,你媽媽什么都不是。’”
王媽的話,一字一句,都像是重錘,敲在法庭里每個人的心上。
“這些話,你都親耳聽見?”
“我親耳聽見!”王媽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積壓了多年的憤怒和不平,“我就在廚房門口,聽得清清楚楚!小少爺當時就哭了,問她為什么要涂掉媽媽。她說,‘因為你媽媽不配待在這張畫上’!”
“夠了!”被告席上的方少秋猛地站了起來,他雙目赤紅地指著王媽,“你這個顛倒黑白的老東西!我妹妹只是跟孩子開個玩笑!你為什么要在這里胡說八道!”
“我沒有胡說八道!”王媽也站了起來,用盡全身力氣回敬他,“方先生!你敢對天發誓,你妹妹沒有做過這些事嗎?你敢說,你沒有縱容她欺負蘇小姐嗎?你給了我二十萬,讓我滾回老家,讓我把看到的一切全都爛在肚子里!我拿了你的錢,因為我兒子等著錢救命!可我每天晚上都做噩夢!我夢見蘇小姐哭!夢見小少爺哭!”
她的情緒徹底崩潰了,眼淚和控訴一起噴涌而出。
她不再看任何人,只是轉向了蘇蕪的方向,哭著喊了出來。
“蘇小姐……她太苦了!真的太苦了!那個家……那個家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這一聲絕望的哭喊,回蕩在莊嚴肅穆的法庭里,讓所有精心構建的謊,瞬間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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