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秋的婚前協議,在法律上幾乎是無懈可擊的。”謝靖堯打斷了她的話,“他將所有婚前財產都做了公證,并且明確規定了婚后個人投資的收益歸屬。”
蘇蕪點點頭。這些她都清楚。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謝靖堯的手指點在判決書的某一行上。“他用來進行資本運作,獲取巨額收益的主賬戶,在三年前,曾經注入過一筆資金。”
蘇蕪看向他。
“那筆錢,是《燎原》出版后,支付給你的第一筆版權費。當時,你們的財務由他統一管理,他說服你將那筆錢投入他的賬戶,進行所謂的‘家庭共同投資’。”
“我記得。”蘇蕪的聲音很低。
“那筆錢,雖然數額不大,但它污染了整個賬戶的資產屬性。”謝靖堯的敘述不帶任何情感色彩,卻在講述一個驚人的事實。“從法律上講,當你的個人婚后收入注入他的個人投資賬戶時,這個賬戶此后產生的所有增值部分,都無法再被清晰地界定為他的個人財產。”
“它們變成了,夫妻共同財產。”
蘇蕪的身體僵住了。
“這……怎么可能?”
“這就是我們抓住的漏洞。”謝靖堯說,“對方律師顯然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但為時已晚。我們提交了完整的資金流水證據鏈,法庭予以采納。”
他將判決書又往前推了推。
“根據判決,該賬戶內婚后產生的全部增值部分,將進行分割。考慮到方少秋在婚姻中的過錯,以及他在訴訟過程中的惡意行為,法庭判定,你將獲得這部分財產的百分之七十。”
蘇蕪看著謝靖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以為自己會一無所有地離開。
“最后一點。”謝靖堯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關于你創作的作品,《燎原》。”
他看著蘇蕪。
“判決書明確規定,《燎原》的全部版權,包括已產生的和未來可能產生的一切實體、電子及衍生改編收益,全部歸屬于你蘇蕪個人所有,不計入夫妻共同財產范疇。”
這不僅僅是錢的問題。
這是她的心血,她的事業,她被剝奪、被輕視、被當作戰利品展示的一切。現在,它們回來了。
謝靖堯說完了。
他安靜地等待著蘇蕪的反應。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蘇蕪終于伸出手,指尖觸碰到了那幾張薄薄的紙。紙張的邊緣有些銳利,觸感很真實。
她拿起了那份判決書。
白紙黑字,冰冷的法律條文,卻勾勒出了她未來的輪廓。
離婚,撫養權,財產,版權。
一場戰爭的終結報告。
她贏了,贏得徹底。
可是,她沒有感覺到喜悅。只有一種巨大的,無邊無際的疲憊。像是在深海里掙扎了很久,終于浮出水面,看到的卻是灰色的天空。
她一頁一頁地翻看。
她的手指停留在“撫養權歸其母蘇蕪女士所有”那一行。
然后,她又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蘇蕪。
這兩個字,在過去幾年里,總是和“方太太”這個稱呼捆綁在一起。現在,它獨自出現在這份決定性的文件上,清晰,獨立。
“謝律師。”
“我在。”
“謝謝你。”
蘇蕪說完這三個字,便再也沒有開口。
她用指腹,輕輕撫摸著判決書上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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