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
顧羨氣得捶榻,引發一陣劇烈咳嗽,緩過后厲聲斥道:“你看看她如今境地!獨力承受千夫所指!這便是你所謂的‘護她周全’?若你尚存半分血性擔當,就該挺身而出,將真相扛起!將罵名引向自身!而非如懦夫般龜縮于此,眼睜睜看她被唾沫淹沒!”
“滿城風雨皆在逼她,你若再退縮,才是真真不配!”
字字句句,如重錘砸在蕭夜瞑心口。
黑暗中,他仿佛能看見陸昭若那雙盈滿了絕望與孤寂的眼眸。
顧羨捂住劇痛的胸口,邊咳邊道:“我此生最后心愿,便是見你與陸娘子冰釋前嫌,終成眷屬……起碼……”
他望向窗外濃稠的夜色,恍見永福天真笑顏:“起碼,你們尚有未來可期……不至如我……”
收回目光,他語氣驟冷:“蕭夜瞑,若你執意隱瞞真相,從今往后,不必再來。我顧羨便是死,也……”
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也不想再見你!”
顧羨那句“便是死,也不想再見你”的話,如同最后一記重錘,狠狠砸碎了蕭夜瞑心中所有的猶豫與怯懦。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翻涌的痛苦與掙扎漸漸沉淀,化為決絕。
“好。”
他的聲音低沉:“明日一早,我便去云裳閣,將一切真相告知陸姐姐。”
“無論她是恨我入骨,還是……此生不愿再見我。”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更沉,“這漫天的罵名,都該由我來扛。我不能……再讓她獨自承受。”
說完,他目光轉向榻上因激動而咳嗽不止的顧羨,眼中充滿了復雜的心痛。
他走上前,將藥碗重新端起,遞到顧羨手中,語氣帶著強硬:“還有,你記著。”
“我欠你的銀錢,尚未還清……”
他頓了一下,掩起眼中的悲痛:“所以,你給我好好活著。”
罷,深深看了顧羨一眼,不再多,轉身離去。
走到門邊,他腳步微頓,并未回頭,只留下一句更輕、卻更重的話,消散在夜風里:“絕對……不能死。”
房門輕輕合上。
榻上,顧羨握著那碗尚有余溫的藥,望著好友離去的方向,劇烈咳嗽著,嘴角卻艱難地扯出一抹似哭似笑的弧度。
吉州城,陸氏私塾。
陸父獨自坐在后院石凳上,目光死死盯著東北方——屬京的方向。
“兩個不孝子……竟敢瞞著為父,偷偷跑去那等虎狼之地……”
他聲音發顫,消瘦的臉上滿是焦慮,“萬一昭若的身份被人識破……萬一伯宏的武舉惹上是非……這可如何是好啊!”
正心亂如麻,一名三十余歲的男仆阿昌匆匆跑來,面帶難色:“先生,門外那人又來了!還是老樣子,坐在門口撒潑,說若是不給銀錢,她便不走了,還要嚷得街坊四鄰皆知……”
若在往日,陸父為息事寧人,或會掏些銅錢打發。
但今日,他猛地一拍石桌,霍然起身,第一次厲聲道:“不必理會!由她嚎去!”
阿昌被這突如其來的強硬嚇了一跳,愣在原地。
陸父望向屬京,眼神漸趨堅定。
兒女皆在龍潭虎穴掙扎,他這個父親,豈能再被此等無賴拿捏?他必須盡快趕往屬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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